為什麼會在一起?
常嶼青腳步一頓,眼底卻沒有一絲慌亂。
“回家再說吧。”他将手插回褲兜,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發問,甚至有些預料之内的坦然。
“好。”
姜釉白跟上了他的步伐,嘀的一聲再起,電梯應聲而開,于栀的消息也跟着傳了過來。
【釉白,我怎麼感覺常嶼青一直在監視你。】
似乎為了證實這句話的可信度,于栀又迅速補充道:【咱們學校那邊多麼難打車啊,你想咱倆打了那麼久都沒打到,怎麼偏偏他就能在五分鐘内立馬趕到。】
姜釉白手一頓,下意識看向眼前的背影,然後默不作聲将手機重新塞回口袋裡。
常嶼青仿若有所感應回過頭來:“是于栀的消息?”
姜釉白點了點頭示意。
“還在勸你離開我?”他上身輕輕倚靠在電梯的一側,挽了挽松散的袖口,語氣中還夾帶着幾分慵懶的意味。
中央鏡子間倒映着的精壯手臂上殘留着幾道淺淺的劃痕,看起來像是修剪時所留下的痕迹。
她收回視線,否認道:“沒有,就是問了一些關于孫敏的事。”
常嶼青沒再追問,直到兩人上了車,那股熟悉的沉寂似還橫在兩人中央。
音樂的電台聲音越來越弱,窗外的雨勢就越來越大,一場纏綿不斷的夏雨再次拉開了帷幕,似将所有的沉悶都包裹在車内。
雨勢漸漸變大,丢失了起初的滴滴答答纏綿悱恻,砸在傘骨間傳來劇烈的咚咚聲響。兩人隻在樓下的小超市采買了些日常食材就匆匆上了樓。
按照慣例,常嶼青依舊為主廚,修長的身影在爐竈前有條不紊地移動着,而她則負責一些簡單的擇洗工作。
即便此刻的客廳内早已沒有了那株曼陀羅的身影,但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客廳中央。
晚間新聞女主播磁性又悅耳的聲音穿過照片牆緩緩流淌而出,卻絲毫沒有緩解文稿的晦澀性。彎彎繞繞一連串的名詞像是顆顆接踵而至的彈球,在蹦床間彈來彈去,劃出的弧線雖多,卻也眼花缭亂,令人有些難以猜透球迹的最終走向。
姜釉白有些無奈搖了搖頭,略帶幾分惋惜低喃道:“炫技有餘,可讀性卻少了許多,這可不該是老人現在能犯的錯誤。”
常嶼青端出最後一鍋湯,擡眼望向她,附和道:“最近的晚間新聞确實有些晦澀難懂,專業名詞堆砌的太多,反而讓人有種霧中觀花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人來寫。”
姜釉白有些訝異擡頭。
非地方電視台的晚間新聞收視率并不高,更何況按照常嶼青一貫的時間表,他現在一般會待在西郊的花房裡準備第二天的直播講解内容,怎麼會對一個非地方小台的晚間新聞如此了如指掌。
“你經常看?”
常嶼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以前你隻要是白班,一回家總會先打開新聞,說來也有些奇怪,盡管每次你都不看畫面,卻還能将所有詞句原封不動的完整抄寫一遍,事後再一一比照,無論是專業用詞還是斷句标點幾乎可以做到一字不差。”
常嶼青邊說邊站起身,走到電視櫃前取出一本陳舊的筆記本遞到她面前。
或許因為時間的久遠,前頁的墨水已經有些褪變,氤氲模糊在紙間隻剩下娟秀的筆觸。
有些似曾相識的排版結構,近乎于如出一轍的停頓着重,特别是數字的書寫形式,幾乎與此刻還擺放在卧室床頭前的日曆所圈出的字迹一模一樣。
“你總說相比于女主播的聲音,你更喜歡文稿的内容,簡單易懂卻又不失力量感。”
常嶼青輕柔的聲音随着袅袅熱氣一路升騰,姜釉白緊盯着面前的筆記本,指尖下粗糙的磨砂感總讓她有一種恍惚。
她似乎一擡頭就能看到那道嬌俏的身影,每天是如何在玄關處消好毒,又如何以一副歡快的神态打開電視機,然後伏在這張狹窄的飯桌前,一字不落默寫着新聞念稿。
姜釉白有些不可思議,喃喃重複了一遍:“力量感?”
“對,你說文稿總讓你有種莫名的力量感,還有……”他一停頓,将熱湯推到她面前:“還有一種無名的熟悉感。”
熟悉感?
姜釉白手中的湯匙漫無目的地一圈一圈攪動,漸漸隐匿了窗外的嘩嘩雨聲。
她垂眸,一滴晶瑩的淚珠在眼圈外不停地打轉回旋,在他拉開座椅的間隙裡,迅速劃眶而落。
常嶼青仿佛也看清了湯碗旁的那滴眼淚,微微側開的眸底也流露出一絲壓抑已久的悲怆。
他一言不發靜坐在對面,好像提早就明白她是為她而哭的。
但這次橫在兩人之間的沉寂并沒有維持多久,在晚間新聞播報的尾聲,常嶼青率先打破了平靜。
“因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