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可她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她有些木讷嚼了兩口青菜才想起來他所回答的是她之前的問題。
—為什麼在一起?
—因為喜歡。
這答案幾乎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但她還是下意識跟着心一緊。
真的喜歡嗎?
如果喜歡會在新婚旅行前與她大吵一架嗎,如果喜歡會在她失蹤時放棄尋找嗎?
她一瞬不瞬緊盯着他的目光,想從他的細微表情中尋找到一絲蛛絲馬迹,但很可惜那雙幽暗的眼眸下,是與她類似的麻木與疲倦。
“或許,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這裡。”
臨走前常嶼青将另一日記本遞上,再然後就隻剩一片雨聲。
*
吉普車穿過高架,車速才漸漸變得緩慢起來,常嶼青低望了一眼四周的漆暗,打開了音響。
“You can ask me how I'm feeling, I'm alright.
You want the truth then you can look me in the eyes……”
熟悉的聲音,似乎随着那道熟悉的聲音落在副駕間,他有些恍惚垂眸,仿佛再次聽到了那道青澀的質問。
“姜釉白,你怎麼會喜歡聽這麼喪的歌啊?”副駕的男生騰出半隻手朝後排打了個響指,随後露出爽朗一笑,大咧咧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最近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啊……”
于栀護崽般擋在前面,迅速打斷了男生的話:“你才不順呢,人家歌單小衆一點也礙着你的事了,還不是你嚷嚷着要用人家的歌單。”
男生被于栀這一嗆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小聲嘟囔着:“咱們四個能坐在這不就是因為我手機丢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怼我幹啥。那剛才提議讓你連你的歌單你也沒同意啊,是不是裡面有什麼不能公開的秘密啊!”
“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為了幫你找手機,我和釉白也不能錯過回校的大巴,釉白晚上的兼職也不能遲到。”
于栀依舊快言快語,坐在主駕的常嶼青微微回過頭來:“你晚上還有兼職?”
姜釉白似乎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回頭問她,有些錯愕點了點頭。
“幾點,在哪?”常嶼青又問道。
“七點,城東花園……”姜釉白能夠明顯感受到在她話音剛落下的下一秒,車速突然提了起來。
“現在六點十五,如果不堵車的話還有半個小時能下高速,從國道那邊到城東花園大概需要十五分鐘,就憑常嶼青的車技,應該足夠了,來得及。”
男生認真盤算了一下時間,激動一嚷,不出所料這一聲過後又結結實實挨了于栀的一計白眼,男生有些惱羞憤憤坐直身,求助性的目光轉向常嶼青:“怎麼樣兄弟,能不能及時趕到,姜釉白同學今晚的生死攸關就靠你了!”
那男生說得格外悲壯,姜釉白莫名有一種自己要去慷慨赴義的架勢,她瞧了身前早已回過身的常嶼青,小聲補充道:“其實晚一點也沒有什麼關系,我可以跟阿姨好好解釋一下,她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可你剛剛不是一直沒打通阿姨的電話嗎,要是一直沒人接通阿姨提早下了班,那小孩豈不是要一個人待在家?你這兩天才因為聯誼的事請了假,要是今晚再晚過去肯定會對你有影響吧。說起來這事都怪我,要不是你見我沒上車回頭來找我也不能碰上徐陽丢手機的事,也不會錯過回校的大巴,也不能……”于栀越說越有些懊惱,到最後幾乎要将腦袋徹底埋在胸口來。
而作為事件主因的徐陽也有些如坐針氈,漲紅着雙頰,甕聲轉過身朝姜釉白緻歉:“對不起啊,姜釉白,我不是要故意牽連你的……”
“沒事,你又不是要故意丢手機的,我一會兒再打個電話試試,說不定這次就能聯系上阿姨了。”
姜釉白一邊安慰着徐陽,一邊掏出手機就要撥号,在她輸入到最後一位數字時,隻聽主駕傳來一陣低響。
“先不用打電話,來得及。”
他的聲音不大卻格外笃定,路燈斜晖落在肩前,将後視鏡前的那張臉襯得愈發風姿卓越。
徐陽如釋重負松了口氣,興奮喊道:“我就知道兄弟你是最靠譜的。”
于栀也跟着松了口氣,但一瞧副駕上徐陽再次眉飛色舞的神情,不悅嚷道:“你激動個什麼勁,最後還不是得靠人家常嶼青替你擦屁股。”
“他是我大哥,他不幫我誰幫我啊。”徐陽也顧不上于栀的嫌棄,一個勁谄媚朝常嶼青貼去:“大哥今天不僅幫我找了手機,還幫我們開車送我們回學校,真的是太夠意思了,說,你今晚想吃什麼,小弟都請客!”
徐陽一嚎,常嶼青下意識躲了一寸:“你隻要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坐在副駕就行。”
于栀望着徐陽吃癟的模樣,大笑道:“聽見沒有,别打擾司機開車。”
“我哪有……”
兩人還在一句接着一句調侃着,常嶼青騰出一隻手調了調後視鏡,直到後排那道瘦小的身影最大範圍地落在他視野中央時,才輕啟薄唇緩聲道:“放心,我一定會準時将你送到城東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