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五十七分,車子準時停靠在城東花園。
“你就在這停就好,我可以直接抄小路穿過去,今天真的謝謝你了。”姜釉白匆匆道完謝就準備抓起書包往外沖。
前排的常嶼青似早有準備般扭過頭,迅速将一塑料袋塞到她懷中:“不客氣,但再忙也得吃晚飯,拿着,路上墊兩口。”
那是一個還印着某便利店橙色印花的袋子,一盒溫熱的三明治,一瓶香蕉牛奶,一聽可樂以及三塊巧克力整齊排列在内。
姜釉白有些錯愕撐拉着袋子。
“當然除了這個,這個是我的。”他重新取出那聽罐裝可樂,修長的手指輕輕向上一拉,呲一聲過後,拉環間的霧氣頃刻消散,白皙的指尖就還殘留着一圈淺淺痕迹。
像是一枚小小的赭色戒指環扣在指間。
學校與城東花園并不順路,下了高速之後,徐陽和于栀為了騰便利就嚷着先下車自行回學校,車子短暫停靠那會兒他确實也急匆匆進了趟便利店。姜釉白當時隻認為他是開車疲倦才要買些東西補充能量,但他回來後卻隻将袋子原封不動放置在副駕上,直至現在她要下車才轉到她手中。
除了這個……
溫柔的聲音在耳畔回蕩,那剩餘的是不是就意味着是給她買的?
但時間似乎并不允許她坐在此處胡思亂想,常嶼青手一指,儀表前的數字便飛速跳轉到五十八,姜釉白幾乎不帶任何猶豫地下了車。
“好,那就謝謝你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拎着袋子穿過那條曲長的小路,吱呦吱呦的聲響越來越遠,常嶼青半倚靠在主駕前輕舉着那聽可樂。
指尖上的痕迹已然消失殆盡,眼前的身影也漸行漸遠,但他仿若依舊能夠看到那張稚嫩的臉龐下,永遠都藏着一份從容不迫的深邃眼眸。
常嶼青手一緊,掌心間的易拉罐便驟然縮了一圈,車窗緩緩而下,晚風就順勢纏繞于指縫間。
屏幕前的數字如約歸整,好友通過的提示音随着熟悉黑色頭像一起彈出:【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常嶼青輕笑了兩聲。
晚風意外有些和煦。
*
姜釉白怎麼也沒想到,她和常嶼青的第三次見面會來得如此之快。手中的半瓶香蕉牛奶恰還殘留着晚風與四周香橼的香氣,清甜舒爽之餘,依稀帶有着淡淡的皂感。
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挺拔身影,就立于香氣的中央。
常嶼青還是穿着白天那件薄款黑色衛衣,除了領口的高低外,幾乎與昨天的那件一模一樣,身下同色系的寬松運動褲筆直而下,直接遮住了白色闆鞋的大半。
一如既往地渾身上下沒有任何飾品作配,可以算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套日常搭配。可半抹昏黃的路燈就斜斜映照在他額前的碎發上,偏生将那張如畫如玉的臉勾勒得格外出神入化。
怪不得連于栀那種對帥哥早已免疫的姑娘,依舊能夠給出他隻要好好打扮一下,表白牆上高低有他的一席之地的最高評價。
确實有那個底子。
姜釉白瞧了眼四周見沒有汽車的蹤影,想來他已經成功将車子歸還,但既然已經歸還,又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此處,難道他搬離了學校,就住在附近?
可他站立的方位正好處于小區出路的交叉口,他時不時往四周小路翹首顧盼的神态也不像是偶然經過。
那神态看起來更像是在等人。
姜釉白沒有去猜他所等的人到底是誰,但常嶼青似乎仍然掌握着某種特殊的默契,在她想要轉身離去的瞬間,恰好回過身來。
刹那的四目相對,她對着眼前那張微微展露出的一絲笑意的俊朗面容,揮手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你也在這。”應該不算巧,但她确實沒有别的話可說。
常嶼青沒有着急回應,而是直接朝她走近了一步。這一走,他身後的香橼香氣也跟着逼近了一步。
“不算巧,我在等你,走吧,時間不早了。”
姜釉白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從昨晚的篝火晚會他選擇坐在她身旁時,她就該瞧出一絲端倪。從她通過好友驗證,發出的轉賬卻遲遲沒被收取時,她就該了然他要等的人大概率會是她。
可那個狂熱、躁動又荷爾蒙過剩的夜晚下,任何細枝末節都會被莫名放大引來過度關注,天然異性相吸的規則下,所釋放而出的好感多數都是氛圍烘托的産物,等到一切真正回歸于平靜,所謂的炙熱又能剩下幾分?
對于這個問題,姜釉白并沒有明确的答案,她一向不擅長也不習慣于去推測揣度任何情感問題,但常嶼青如此直接的回複,莫名有種将那個她刻意規避的問題重新回抛到她面前。
但他顯然也不執拗于問題的答案,就像此刻的他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像是不帶有任何目的性,隻是要單純陪她走一段夜路。
末班公交車行駛過繁華大街,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安寂,姜釉白側目,那道身影就遠遠坐在與她相隔兩排座椅的側方。
他半撐着胳膊還在觀望着窗外的夜景,等到他稍有轉身的迹象,姜釉白已經将視線全部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