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們幹什麼,又髒又累的,我們幾個男生多幹幹就行了。”
“可大家都是一樣的時費,總不能老讓你們幫着幹,我記得館内還有好多舊書,怎麼也得搬個十天半個月吧,長久下來也不是回事。我還是跟老師說一下,要麼搬書的時候叫上我們,要麼把這部分時費分給多幹的人。”
見姜釉白真掏出手機,常嶼青的語氣明顯激動了不少:“别找啊。”
許是也意識到自己語調的高漲,他有些不自然地灌了一口飲料,着補道:“這個時間點,老師應該要休息了吧……對,肯定是要休息了,他家還有小孩呢,肯定一早就睡了,你現在給他發消息不是麻煩他嘛……再說誰願意工作時間外讨論上班的事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常嶼青的語速越來越快。
姜釉白隻覺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但仔細想想他說的也在理,還是收起手機:“那行,我明天再找他。”
常嶼青嚼了兩口果肉,眼眸一轉,一拍腦門激動道:“我想起來了,老師說我們這群去整理搬書的也不白幹,可以出具社會實踐蓋章,符合上級那個什麼……什麼政策來……”常嶼青一時詞窮。
姜釉白補充道:“古籍保護與修複?”
常嶼青眼一亮,将頭快搗成篩子:“對對對,就是這個。”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那多做一些苦力能換一份相對有價值的報告,也算是沒有白費力氣,但瞧着他的反應,她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你确定老師真這麼說了?”
“當然了,我騙你幹什麼。”常嶼青低下頭,飛快剝了兩隻小龍蝦,殷勤遞到她面前,“快嘗嘗,味道應該不錯。”
“你吃吧,我小龍蝦過敏。”
“過敏?”
見他又站起身,姜釉白大概猜出他是要去再點餐,連忙叫住了他:“我吃這些就夠了。”
她指了指身前的其餘小吃。
但實際上,一整晚她就隻吃了半份腸粉,喝了半杯飲料,剩餘的全都入了常嶼青的肚子裡。
常嶼青摘下油滋滋的手套,不死心又追問了一遍:“你确定你隻吃半份腸粉,晚上不會餓?”
“現在已經九點了,吃多了會積食的。”
她飯量小,對吃的也不怎麼感興趣,他是知道的。
但他還是貪心地将她拉了過來,本以為她可以多少吃一點,可全程下來都是他在大快朵頤,一時難免有些愧疚。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小龍蝦過敏。”
“這有什麼可抱歉的,我沒說你當然不知道。”
姜釉白壓根就不在乎這些,雖然她的食欲确實不高,但親眼瞧着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大口吃飯,大口享受美食帶來的快樂時,她潛意識裡也會跟着吃飯者,産生一種同樣的滿足或暢快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個人,可以代替她去享受一些她永遠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類似的情緒她曾在于栀面前有過,現在貌似在他身上又再次出現。
甚至因為他天生的食量,那種情緒被加速擴展。
“常嶼青,有沒有說過,其實看你吃飯挺治愈的。”
她冷不丁一開口,還在喝最後一口飲料的常嶼青,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
姜釉白慌忙遞上紙巾,似乎也在懊惱怎麼一下子就把心底話說了出來。
常嶼青理順氣,心中的愧疚感消散了大半:“你真的這麼覺得?”
姜釉白沒有回複。
而常嶼青早就習慣了沒有反駁就是默許的規律,嘴角的笑容越漾越開:“其實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特别恐懼在别人面前吃飯。”
姜釉白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
“我的飯量從小就比較大,小時候吃得多,肉也稍微多點,然後就有人總說‘啊,你們快看飯桶又來了’,我确實也嘗試控制了一下,但架不住挨餓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就放棄了。”
“可我看你高中的照片挺瘦的啊。”姜釉白一開口就有些後悔了,她今晚明明沒碰那杯酒釀,怎麼說起話來就沒個把門,接二連三的出岔子。
常嶼青自然聽出了不對勁,立即反問道:“你見過我高中時候的照片?”
姜釉白有些支支吾吾:“在論壇無意刷到的。”
常嶼青一笑。
隻聽她又解釋道:“是于栀她們非要給我看的。”
這話不假,常嶼青在十佳歌手上出盡風頭,他高中組樂隊得獎的照片自然也被扒了出來,每多出來一張新的,于栀準會第一時間截圖發到群裡,她想忽略都有些困難。
見她臉越埋越低,常嶼青突然有些沮喪說道:“我還以為是你關心我呢。”
聽出他語調的一點異樣,姜釉白擡起頭,恰與對面的那雙深邃眼眸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
所有的口是心非,所有的刻意遮掩都化為了泡沫。
而眼前的他,笑得正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