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有譏諷之意,卻見謝昭昭點了點頭:“我怕。”
“……”
傅母被噎得一陣沉默,嘴角幾近抽搐:“這裡可不是東宮,太子妃你今日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見識過謝昭昭的殺傷力,今日帶足了人手,正準備發号施令叫人強壓了謝昭昭,謝昭昭卻擡了擡手:“那更衣吧。”
傅母又是一陣沉默。
等謝昭昭梳妝更衣過後,傅母像是看賊一般死盯着她,生怕她再作出什麼幺蛾子,但她神色如常,隻是出大吉殿時道了句:“按宮規,我應該先向陛下請安,再去跟太後娘娘請安。”
早在謝昭昭進宮前,她便知曉太後會報複她,也猜到了太後整治她時,或許會提前支開趙晛。
如今前有狼後有虎,對趙晛抱有期望,還不如靠趙瞿那個瘋子——上一次她就看出來趙瞿跟太後不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唯有劍走偏鋒,或能尋得生機。
傅母以為謝昭昭想拖延時間,哼了聲:“太子妃有心了,陛下正在和太後娘娘在千秋殿用早膳,屆時一并請安便是了。”
說罷,便将謝昭昭請上了步辇。
傅母隻說了趙瞿在千秋殿,卻沒告訴謝昭昭千秋殿内還有一衆請安的嫔妃。等謝昭昭到了地方,才發現千秋殿内外人山人海,放眼望去,竟是有上百個穿着華麗的宮妃。
她們生得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無一不妝容精緻,發髻高聳,珠翠點綴其間,叢叢相連,如百花齊放,香氣撲鼻。
香料在北方是稀罕貴重之物,而越國南接廣海,東臨深洋,更易得香料,因此時人以熏香為樂。無論前朝後宮亦或尋常百姓,人人墜以香包,乃至于聞香識人,更有香由相生之說。
往日單獨聞隻覺得沁人心脾,如今混雜在一處,香氣過于濃郁,謝昭昭連打了兩個噴嚏,濕着眼眶跟着傅母進了千秋殿。
上次起了大早,趙瞿就在跟太後用早膳。
今日來得晚,趙瞿還在跟太後用早膳。
好像每次見到兩人都在用膳,倒一副母慈子孝的和睦樣子。
謝昭昭跪下給兩人請安:“兒臣恭請陛下聖安,恭請皇太後聖安。”
太後這次卻沒有為難她,竟是笑吟吟喊她起來:“哀家聽聞你将春巧責打了一頓,道她舉止無狀。春巧在宮裡教習了十幾年的規矩,哀家還是頭一回聽說有她教不會的人,既然春巧教不了你,不如哀家親自來教你。”
她笑裡藏着綿針,轉頭便讓人取來了白玉戒尺。
趙瞿難得昨夜睡了個安穩覺,雖然今日身上還在疼,精神已是好了不少。他一邊攪弄着碗裡的甜湯,一邊好整以暇地看着謝昭昭,明知太後不安好心,卻不加阻攔。
隻是看着看着,視線便不住朝着謝昭昭耳垂上落去。
昨夜撚了一宿,那圓潤的耳垂相比另一側好似被拉長了一些,白膩中透着一抹绯紅,相當刺眼。
趙瞿想,這樣看起來很不對稱,今晚得換另一隻捏了。
正琢磨着,前一瞬還好端端立着的謝昭昭,後一秒已是“咚”的一聲栽在了地上。她摔得很用力,令趙瞿感覺渾身莫名痛了起來,就仿佛摔在地上的人是他一般。
接着便有人尖叫:“太子妃昏倒了!”
趙瞿忍不住斜睨了一眼太後,她敷滿脂粉的臉好似抖了抖,眉頭皺得快要夾死一隻蜚蠊?,雙眼瞪得老大。
他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笑得前仰後合,手舞足蹈,十分誇張。
後妃們集體沉默起來,隻覺得眼前這一幕實在太詭異——太子妃說暈就暈,天子說笑就笑,再看那太後一臉要吃人的怒色,當真是亂成了一鍋粥。
太後一拍桌子,冷笑着看向傅母:“還不去扶起來太子妃,請太醫來看!”
傅母自然看懂了太後的言外之意,能進宮的女人哪個不是人精,誰還能瞧不出謝昭昭是裝暈躲避懲罰。對付這樣拙劣的演技,便要用最直接最殘忍的法子。
她随手取下别在袖沿上的繡花針,扯着嘴角,一手托起謝昭昭的手臂,另一手藏在頸側,将半截繡花針狠狠紮進了她頸窩的皮膚裡。
傅母哼了聲,得意地等待謝昭昭疼得跳起來,可她像是死了一般,面對突如其來的刺痛感,竟是毫無反應。
反倒是笑得流淚的趙瞿突然大叫了一聲,捂着脖子啊啊喊了起來,一把掀翻了用早膳的案幾,将衆人吓了一跳。
不等旁人反應過來,趙瞿又忽然向前跑了幾步,一邊哼哼唧唧地叫,一邊抓着傅母的衣領将她扔出了老遠。
直至他撲通跪下身,指腹捏住謝昭昭的耳垂,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再發出怪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