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呼嘯,将窗戶吹得哐哐作響,可饒是如此,楚清妍的話還是清晰地傳入楚三娘耳内,她瞪大了眼。
看着楚清妍手裡的劍,楚三娘似乎終于想起了什麼,想起了這麼多年一直被她仗着孝道刻意忽視的事實。
她的女兒,是一個修士。
一人可殺數百人的修士。
窗外忽而閃過一道閃電,映亮楚清妍的臉,楚三娘驚恐大叫,叫聲還未出口便被禁言術止住,看着楚清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
那張和她相似的面孔此刻離她這般近,近得讓她能看清楚清妍眼睛上揚的弧度都和自己如出一轍。
不由一怔。
說起來兒女長相都随她是她最值得驕傲的事,但真論起來,最像她的還是楚清妍——楚大丫,她的女兒。
她是那麼的美麗,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年輕時她就是靠着這麼一張美麗又嬌弱的容貌,打敗十裡八鄉的小姑娘嫁給她那秀才爹。
大丫她爹确實是個才子,而她靠着舉人夫人的名頭也是風光過好一陣。
可惜好景不長,嫁給她爹幾年後,除了楚大丫這麼一個女兒再無所出,她爹不滿,她也也能理解男人的苦悶,隻恨自己這肚子不争氣,對孩子爹愧疚不已。
因為這事她爹後面又是喝酒,又是打她,她也認了,但是打孩子她受不了,大丫才那麼小,怎麼能受得了他那樣拿腳踢。
可她阻止不了什麼,隻能護着大丫,讓她不要看,拳腳落在自己身上隻覺得生不如死。
好在這日子一天天熬過去,等到來年春竹開花時懷了夢龍。
夢龍出生,看見孩子根下那根東西時孩子她爹肉眼可見的高興,她也像完成了什麼重大任務松了口氣。
因為夢龍的出世,她一下從楚家的罪人成了功臣,所有人都高興。
她也高興,夢龍是她的福星,她的底氣,有了夢龍後再沒人敢打她,所以她對夢龍好,可大丫呢……
楚三娘皺眉,不記得大丫什麼反應了,想來她也是高興的吧,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弟弟出生,她們娘倆都要挨打,她應該感謝夢龍才對,是夢龍救了她的命啊。
她這般想着,眼角卻瞥見巨大的紅色靈劍出鞘,當即‘撲通’一下雙膝跪地,此時外間一道閃電劃過,照亮楚清妍冰冷如夜雨的眸子。
楚三娘抱着她的腿似是想說什麼,可因為禁言術的原因一個字發不出,隻能仰起頭目光哀切地懇求楚清妍,一個響頭一個響頭往下磕。
‘砰砰聲’雜亂無章,楚清妍目光冰冷,伴随磕頭響聲一起的是楚三娘無聲的淚,淚光晶瑩,一下就想起十三年剛到這個世界時,從房檐落下的雨滴。
那雨滴可比眼淚好看多了。
止住步,楚三娘似是看到希望,跪着爬到腳邊,殷切地望着她。
楚清妍低頭注視着她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挑起一味笑,輕聲道。
“你知道嗎?楚大丫早就死了,十三年前的雨夜,饑餓和寒冷要了她的命。”
楚三娘瞪大了眼,眼淚挂在眼角沒還落下,轉身就要從縫隙裡沖出去。
可她的劍更快。
一道比閃電還亮的劍光刹那劃過,燭火晃了晃,紅木桌上瞬間多了點點鮮紅。
楚清妍把劍合上,眼睫下落,歎了口氣,用焱陽劍來殺楚三娘屬實大材小用了些。
不過她身邊也隻有焱陽,為了殺一個人再挑把劍,楚三娘還不值得她費這麼多功夫。
施了個除塵術,身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瞬間消失,再看睜着眼已經沒了氣息的楚三娘,目光暗淡。
“你養她十年,我便還你十年,你殺了她,我便殺了你。”
“如此才是恩怨兩清了,楚三娘。”
房間空蕩蕩,隻有窗外的風聲凄厲的嚎叫,過了一會又趨于平靜。
像是多年前雨夜裡哀嚎的靈魂,終于在十三年後的今夜得到了平息。
看着楚三娘死不瞑目的屍體,眼睫輕落,蹲下身将眼合上,再把屍體裝進儲物袋,做完這一切起身向窗外喚道。
“淩劍,麻煩你。”
房檐下的一顆雨滴落下,第二顆剛下落之際,黑暗中浮現沉靜的眼。
濕氣氤氲在眉眼,将通透的眼染上幾分不解,雨滴啪嗒一聲,黑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燭火下。
明明外面瓢潑大雨下個不停,淩劍身上還是沒有半點被雨淋濕的痕迹。
楚清妍眼底閃過豔羨,這種能力她也能辦到,但耗費大量靈力隻為了不讓自己淋濕和毫不費力隻是順手将雨避開還是不一樣的。
如果她掌控靈力也能像淩劍一樣,也不用他來幫自己清除痕迹了。
“麻煩你把痕迹清一清,我出去一下,謝謝了。”
揚了揚手上裝着楚三娘屍體的儲物袋,在淩劍複雜的目光中撐了把傘坦然出門。
她相信淩劍能将現場屬于她的痕迹清理得一幹二淨,哪怕是師父也看不出破綻,而她自己是沒有這個把握的。
她和淩劍目前屬于互相利用的關系,他還需要自己參加宗門大比幫拿到某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物件,所以也不擔心此時會坑自己一把。
至于楚三娘的屍體……
瞥了眼手上的儲物袋,轉開眼直挺地走進面前的林子,穿過稀稀疏疏的林子,徑直來到斷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