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昭說沒有陰謀,可她還是不信,執拗地相信必然有人害死了義父。
棺椁下葬後,楚清妍呆呆地看着新立起的墓碑,墓碑上方寫着‘青禾宗第三十五代掌門高華之墓’,她直勾勾地看着這幾個字,好似要把它們刻到心底去。
梧桐樹下兩人站立。
“你看她這樣,五天了……”一陣寒風吹來,魏茹蘭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可呆立在石碑前的人像是和那石碑一起化做了石像,一點動作也無。
魏茹蘭目光暗淡,楚清妍這樣不吃不喝站在掌門墓前已經五天了,她勸也勸不動,于是隻好把自下葬後便忙的不見身影的高昭攔截了下來。
“去看看清妍吧。”
她對着站在一圈長老中間交談着什麼的高昭言道。
高昭眉心輕攏,沒猶豫多久便放下手中的卷冊,轉交給一側的弟子手上,跟着她離開。
“我也是沒辦法,不然也不會……”剛說了兩句又感覺要咳,連忙捂住嘴,緩了一會才看着一旁面容消瘦的高昭道,“你們好歹是兄妹,勸勸她吧。”
高昭沉默,深色的瞳孔注視站立在墓前的楚清妍,目中劃過哀傷。
“是我思慮不周,多謝你照顧清妍。”
魏茹蘭搖頭,捂着嘴虛弱道,“高師兄不怪我打擾就好。”
高昭看到她身體孱弱,眸色又沉了幾分,最終也隻道了句‘保重身體’,邁步向楚清妍走去。
魏茹蘭怔了一下,看着高昭筆直的背影幽幽歎了一口氣。
前不久還吊兒郎當的人,似乎在掌門逝世後便一去不返,變成了如今這個嚴肅得有些陌生,已經隐隐有了掌門威勢的高昭存在。
變化之大讓人心驚。
又望了楚清妍,心下更是哀傷,變得又何止高昭呢?
在這場洪流裡,他們都是被席卷而下微不足道的沙子。
高昭慢慢走到楚清妍身邊,腳步很輕,像是怕把人吓到。
但看起來屬實多慮了,楚清妍隻是望着墓碑一動不動,高昭也跟着望過去,目光沉了沉。
那是他的生父,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或許是悲傷讓人沉重得無法承受,他撇開頭,不去看新立的墓碑,而是看向了楚清妍光潔的側臉道。
“阿爹去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疑點。”
楚清妍依舊沒有反應,高昭也不急,靜靜地看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偶似的人終于把臉往他這邊偏了偏,隐約還能聽到骨骼轉動的咔嚓聲。
對上她呆滞的眼,高昭心裡松了一口氣,手指微動,依舊認真地看着她道。
“我和阿爹彙合後,赤方城的洪水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赤方城附近最大的那個堤壩馬上就要坍塌,一旦坍塌,不僅是整個赤方城,連周邊的縣城也要一并遭殃。”
“波及太大,衆長老便商量着合力以‘移山倒海’陣法将堤壩裡的水轉移出去一部分,就在諸位長老布陣之時,長老們忽然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波動,但抗洪勢不可擋。”
“再後來,阿爹就出事了。”
高昭把事情的緣由講完,楚清妍目光終于不是麻木的冰冷,她緊盯着高昭,淩亂的頭發時不時撫過雙眼,黑發下的眼一刻不眨。
“舞黎長老觀測天象一事頗有心得,回來後便通過星位推測出那股莫名的波動從而何來。”
他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而是帶了幾分猶豫。
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長老和阿爹确實感受到了波動,舞黎長老也确實推出了源頭所在,但……這并不能說明阿爹的死就和這場波動有關
“是,什麼?”
楚清妍張口,幹澀的聲音像是從兩片鋸齒裡扯出,一點不複往日的溫柔。
聽到這聲音高昭心裡卻是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管怎樣,清妍能開口就好。
剛剛的疑慮頃刻打消,鄭重道。
“魔界,那股強烈的波動從魔界而來,”他眉眼輕斂,繼續道,“而且我們還懷疑此次遇到的妖獸也是魔界來的。”
這點倒是沒說錯,他把河都村的妖獸跟衆長老一說,長老們瞬間神情凝重,過了很久,終于有人提出此妖獸跟魔界的業有幾分神似。
‘業’是什麼?
當他提出這個問題,長老沉吟了一會面露慚愧。
“我們也不知,這東西别說你沒見過,便是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沒見過,畢竟自人魔大戰以來,易昌仙君将人魔兩界的入口封印,人間已經五千年未見過魔物了。”
“那兩位老祖?”他想問兩位閉關的老祖知不知道這東西?
“兩位老祖怕是也知之甚少,不過古籍上有記載此種東西的樣貌,”舞黎回答他的問題,秀氣的眉心緊鎖。
“紅光通透,模樣怪異不似任何生物,倒是有幾分相像,不過那東西通常長着個人頭,獸頭倒是沒在書上看到過。”
舞黎長老說完後,場面又陷入了沉默。
魔界又蠢蠢欲動了嗎?
所有人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他搖搖頭,把他們的猜測跟楚清妍一一道來,本來這些事在沒确定之前不能與弟子道,怕引起恐慌,但此刻也顧不了太多了。
看着楚清妍逐漸有了光彩的雙眼,高昭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有反應便好。
楚清妍聽完高昭說的關于妖獸的猜測,終于想起來被自己忽略的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