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上的疲憊比身體上來得更加痛苦,舒辭收拾東西,今天是周五,來來往往的人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時不時看眼時間,就準備着下班時能直接沖出去。
他拎着公文包站在電梯内,看着一個又一個擠進來的人:“哎,舒助理下班啦?”
“舒助理周末愉快啊。”
他性格好,偶爾會幫忙,公司裡的人都比較喜歡這個助理,見面也提起精神打個招呼。
舒辭挨着回應,電梯一直下落到地下車庫,坐在自己的車内,唇角的笑才緩緩滑落,車内彌漫着一股熏香的氣息,聞着悶悶的,壓抑着心髒。
他暫時不想開車,想讓自己緩緩。
閉着眼,無可避免地想到當初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岑閑的場景。
孤兒院裡那一幕埋下一顆種子,收到資助後咬緊牙關讀書,就是為了考上最好的學校,他在岑閑的履曆上看見了,她也畢業于那所學校,他想當面說謝謝。
揣着這一團勇氣,每天起早貪黑,成績沒有讓他失望,看見高考成績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能上。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手臂搭在雙眼上,遮掩住地下車庫的昏暗,引入無限遐想。
他考上的時候,岑閑已經畢業,日常的校園生活中根本沒有機會碰見她。
再次看見她的身影是在學校一百年周年慶典上,邀請岑閑回來作為優秀畢業生發言,很老套的套路。
舒辭當時沒有坐在下面,他是應屆生代表,也要上台講話。
忙碌的後台,慌張的工作人員,還有一堆準備了才藝要上台表演的同學,校長第一個講話,岑閑第二個,他第三個。
有人不小心撞了他,跌落在地上時,掌心摩擦得生疼,他不在意,隻是攢了好幾天錢買的正裝膝蓋處破了。
便宜沒好貨。
同學在道歉,滿臉愧疚與慌亂,對比下來,舒辭反而格外鎮定,說了聲沒事,準備把自己平常的衣服換上,也不是非要那麼隆重。
他揉揉發酸的膝蓋,把不太合身的外套脫下,忍着疼痛朝換衣間走去,就是在這個時候和岑閑撞上的。
心裡藏着事情,沒注意到人,在轉角處直挺挺撞上去,鼻尖發酸,右手連忙勾住旁邊的道具樓梯,結果道具比想象中輕,他沒反應過來,連人帶樓梯往後倒,眼見着又要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他看見了藍寶石的光芒。
“沒事吧?”
舒辭至今記得她的模樣,穿着高定西裝,打着領帶,胸口别着校徽,伸手扶他的時候,袖口處藍寶石在燈光照射下閃閃發亮。
衣服壞了都覺得無所謂的舒辭此刻大腦一片空白,隻是一眼,就認出了岑閑。
該說謝謝的,可是這太無厘頭了,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在岑閑看來他們隻是陌生人。
于是他把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咽進了肚子裡。
校長還在講話,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結束。
岑閑從他懷裡把樓梯勾出來放在一旁,又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他,從舒辭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對方上挑的眼睛,分明一臉冷漠的模樣,卻讓舒辭感覺到溫暖。
舒辭搖頭,充當啞巴。
想想了,還是仰頭,目光真摯地說:“謝謝。”
回憶太雜亂,舒辭總覺得他聽見了岑閑的輕笑聲,可是記憶裡得岑閑依舊是闆着臉的模樣。
舒辭不動,他在等着岑閑離開,可岑閑也站在原地,“你的褲子壞了?”
他低頭,看這自己破了個洞的褲腿,才遲遲感覺到局促,手指捏緊褲縫,又怕把這套劣質的衣服弄得更加皺皺巴巴,臉色漲紅,唇緊緊抿着,“剛才不小心摔了下。”
“我記得你是學生代表?”
舒辭點頭。
“還有衣服嗎?”
舒辭搖頭。
得到答案,岑閑簡單看了眼舒辭,摸出手機,也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去附近買套西裝過來,你多高?”
後面那句話明顯是對舒辭說的。
“一米七九。”
“體重。”
“五十九公斤。”
實在是偏瘦了,成年男子正常體重在五十九與七十六之間,舒辭就貼了點邊。
不過看起來倒不是隻剩骨頭,隻是身形有些單薄。
意識到岑閑要做什麼,舒辭突然扯住岑閑袖口,兩隻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學姐,不是你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破的,所以你不用……”
那邊助理已經把舒辭說的身高體重記下,看岑閑不說一句話挂斷電話,知道是讓她去買的意思,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不影響。”
岑閑垂眸看着面前的人,舒辭仰頭,兩人互相在對方眸子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太近了,舒辭下意識松開手。
因為緊張,掌心出了點汗,他看向岑閑的袖口,确定沒沾染在上面。
岑閑退了一步,後台燈光不算好,尤其是走向換衣間的路,不然兩人也不會撞上,退了一步後,更是一半藏在陰影裡,舒辭隻看得見她的薄唇。
“在前面等一會兒,衣服一會兒就到,學校也不能太摳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