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生順着服務區的路往草原邊上走,走上一個木制的觀景台,這個觀景台建得寬敞。
但可能是太陽剛出來,這會兒風又大得很,沒幾個人在。
再往前幾步,宋長生站在了圍欄邊上,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也不由得在此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贊歎。
剛下過的那場雨仿佛把天空的污濁都給洗淨了,明明身處平地之上,卻仿佛融入了雲端,面前空蕩,一落千丈,綠意從腳下乍開,是綿延的山巒,有雲山層層疊疊覆蓋,直至綿延到天際。
不遠處還有幾個紮在綠地上的白色帳篷,在這一片綠裡,竟然絲毫不突兀,像是這大自然的生命裡闖進了幾個人造的精靈。
目可所及的草原上先是零星的,然後一簇一簇的,大片大片的,開着黃白色的小花兒,新生,盎然一片。
突然之間天地一聲驚雷,隻那一聲,再無下文,仿佛這造物主也在為那些新生的、渺小又偉大的生命而震動。
“你一定要來看看……”宋長生喃喃道。
他舉起相機,拍下了他此生第一張如此震撼的照片。
那是乍破層雲的一道天光,綿延至無盡的山巒,料峭又挺拔的雲杉。
宋長生走下了觀景台,決定順着一直綿延到草原深處的小道,再往裡看看。
拐下去,便恰好又是一小塊平地,搭起了一方小小的服務區,這裡是騎馬項目。
現在擡頭望去還能看到騎在馬上的遊客,它們的主人牽着馬兒帶他們往遠處走去。
“80元一個小時,可往返獵鷹台,全程大概4公裡……”
這個價格在宋長生來看其實算公道,畢竟他實在是愛上了這廣袤的草原,如果能像老手一般騎着馬在這草原上奔騰,花多少錢他也願意。可無奈他隻是個手無寸鐵的脆皮大學生。
啊對了,應該隻能說是是一個脆皮應屆生。
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小群馬兒圍堆着,眼巴巴望着前來體驗騎馬項目的遊客們,穿着藍色工服的工作人員牽着馬兒在等待旅挑選。
當然也有零散的牧民牽着馬在不遠處瞧着,他們不歸景區管,偶爾也有牧民家的孩子來兼職拉遊客,賺的錢都歸自己。
一群等待接客的馬兒,這說起來多少有些诙諧。
不過右拐就是徒步的小路,也有不一樣的風景。
景區騎馬項目裡負責介紹的幾個領隊不會湧上來攬客,不殷勤,但會在你主動走近價目表,流露出那種想坐但不知如何挑選的糾結表情時,他們才會上前一步向你介紹。
宋長生在這棧道的十字路口,思考了兩秒,他在思考到底是徒步過去還是去感受一下這草原上馬兒的風情,不過沒什麼好猶豫的。
他往服務窗口去,那攬客的工作人員果然迎了上來,接下來就是老老實實交錢,選一匹想要的馬兒便可上路。
工作人員引着他往裡走了幾步,瞬間幾十道目光欻欻欻地向他看過來,有馬兒的,有穿着藍色工作服的牧民的。
宋長生一眼掃過去,他也不會挑,想着随便一匹能坐就行,可這一眼,就讓其中一個高大男人吸引住了。
那個男人很高,比他身旁的栗色馬兒還要高出一大截,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和一條黑色的直筒休閑褲,藍色的工服沖鋒衣在他的腰上環着打了個結,襯得他肩寬腿長,身材比例極佳。
他帶着一副黑色的墨鏡,看不清臉,但個子高挑,頗有些吊兒郎當地靠在馬鞍邊上,上下抛動着缰繩,氣質上看還真不像牽馬的。
宋長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赫然,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小夥子,你去騎那匹吧。”領隊指着最外側的馬匹。
宋長生收回目光,擡腳還沒走過去,就被響起的男聲打斷了,“來我這吧。”
領隊聞言驚訝了一瞬,他看向說話的那個人,隻見男人點了點頭,沖着他倆友善地晃了晃缰繩。
領隊扭回頭“咳咳”了兩聲,“啊那個,小夥子你去這一匹,對就那個黑色毛衣那小哥的。”
宋長生疑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說:“好的。”
不會騎的沒法直接利落上馬,宋長生踩着木樁騎上了馬背,視線瞬間高了一大截,離得近了,哪怕隔着墨鏡,宋長生也能看清他的臉,那是個俊朗非常的男人。
同樣的,樓七月也在打量他。
青年穿着一件白色的連帽衛衣,外搭一條牛仔外套,碎發有些淩亂地散在額前,是個十分年輕的打扮。
過了一會,宋長生問道:“還不走嗎?”
男人讓領隊牽着馬,自己去了服務窗口,不知道說着什麼。
“哎,來了哦!”男人應了一聲,走回來,接過領隊手裡的缰繩。
這馬兒身形健碩,但脾氣十分好的樣子,任由樓七月牽着它順着馬道往遠處走。他牽着馬,背對着宋長生走在最前邊,宋長生坐在馬背上。
從山谷而來的風拂在臉上,樓七月輕輕地呼了口氣,轉過身面對着宋長生笑眯眯道:“你一個人來這兒玩兒嗎?”
那件藍色的工作服此刻已經被他嚴嚴實實地穿在身上,墨鏡也挂在胸前。此刻他的臉無比清晰,深邃的眉眼就這麼直勾勾盯着宋長生,異乎尋常的亮。
他的眼神很淡,像是空曠的長風,荒涼又溫柔,宋長生有些怪異地這麼想,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晃了晃胸前的相機,神情溫潤,說:“出來采采風,拍點兒照。”
他一邊回道,另一隻手分心着撫摸着馬背,這馬兒背腰平直,四肢強健有力,關節明顯,背上的肌肉随着步态在皮毛裡浮起又隐沒,一看就是被主人非常悉心照料的好馬。
四周一覽無餘,一眼望去全是綠油油的,滄海一粟的蒼茫感讓宋長生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邁之氣,連眉梢都是喜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