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咕哝了聲:“是該賠償我損失費,你把我弄得這麼難受,比打我一頓還奇怪,嘶——好黏。”
伸手抹了抹。
謝津延望着他旁若無人的動作。
雨過天晴後的陽光清澈透亮,鋪進來的光雪沫一般,斑駁光影一曳一晃,那雙筆直纖長的腿上蜿蜒的銀亮水痕也從眼前一晃而過。
謝津延神色古怪。
視線停留了幾秒,移開。
然後聽耳邊吳侬的聲音繼續絮叨:“你以後别這樣了,發燒就去看醫生,還好……”這道聲音停了下,“還好我是男人,看在你是昭昭小叔的份上,昨晚燒糊塗了神志不清,分不清性别,我不和你計較太多。”
他似乎還沒弄清楚昨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一口一個“昭昭小叔”,認定了自己和他口中那個孩子之間的叔侄關系。
謝津延擰眉,想問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樣一副懵懂無知,狀況之外的模樣到底是裝的還是怎樣。
剛要張口,就見眼前的男人蹲在地上捧着那身酒店統一的侍應生制服自言自語,一臉憂忡。
“扣子繃了好多顆,沒法穿了。”
“他怎麼這麼粗魯,把襯衫都扯壞了。”
“完了,我消失了一晚上不說,還把衣服弄成這樣,陳經理一定會讓我賠錢,這衣服看着就很貴,昭昭小叔剛才說給我賠償,不知道能不能把衣服也賠一下。”
謝津延:“……”
要問的話暫時擱置,謝津延撥通助理的電話,讓宋秘書送兩套幹淨的衣服過來,叮囑:“另一套男款。尺碼……”
頓了頓,腦海裡閃過被他裹在身下的纖細身軀,整個骨架和手掌都比他小一圈,輕易就能圈住和握住。
“和你上大學的弟弟差不多。”
電話那頭,宋秘書謹記上司交代的,臉上表情沉肅,一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崩于色的模樣。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内心有多震動。
昨晚黎家小少爺成人宴,他的頂頭上司因為賓客疏忽潑了一身酒水,離席去貴賓接待室換衣服,之後就再也沒有現身。
宋勤撥了許多電話都沒有打通,隻好去頂層找謝總,卻不期然撞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宴會廳的黎小少爺在敲貴賓室的門。
沒多久,黎家大少爺也過來了,将黎小少爺拉開。
宋勤看他們兄弟二人發生争執,又瞥一眼隐隐傳來動靜的房門,三言兩語間,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畢竟黎家小少爺每次看到謝總的眼神都是那麼熾熱,愛慕的心思遮都遮不住,也隻有一心撲在已故兄長留下的謝氏重擔上的謝總沒有察覺。
就是沒想到黎小少爺平時看着可愛乖巧,做的事這麼出人意料。
更沒想到他那位性冷淡的上司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對方還是一個男人。
是什麼人?
宋勤挂斷電話,滿肚子疑惑,卻還是第一時間按照囑咐把衣服送來了酒店。
此時的酒店經過昨晚黎小少爺場面盛大的成人禮,歸于一片甯靜,專為貴賓打造的頂層長廊上更是寂靜無聲。
宋秘書在門口站定,敲響房門。
很快,房門打開,他那位無論何時都着裝整肅,連衣領都沒有半分褶皺的上司隻圍了條浴巾就出現在眼前,身上抓痕暧昧。
宋勤愣了愣,還是第一次看到上司這副模樣。
不過他到底是個很有職業素養的秘書,沒讓這份驚訝的痕迹有過多顯露,不然也不會曆經謝氏集團兩任掌舵者,坐到總助的位置,成為領導的心腹助手。
宋秘書把衣服遞過去,眼神一點沒有亂瞟,随後默默守在走廊外面。
大概過了五分鐘,房門再次打開。
這一次,他們眼中的總裁恢複了平日禁欲疏冷的模樣,包裹得一絲不苟的西裝,近乎苛刻地用手整理領帶。
一個身影在後面晃了晃。
光線漏進一束在走廊上,空氣中浮動着細小的顆粒狀的銀屑,說不清是什麼,就覺得仿佛光化作了實質,變成白日裡的螢火,得以看清走過來的人的面容。
那或許是宋秘書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了。
十分無害的一張清隽無辜的臉,微腫的唇瓣似晚櫻。
很少有人的眼睛能這麼純粹清透,像琥珀,砂金,盡管他知道有一部分是太陽光将瞳仁照得很淺的緣故。
來時,宋勤路過一片老城區。
那條街上種了許多懸鈴木和不知名的花樹,清晨的風搖動綠影,旁邊公園的湖面細水粼粼。
一隻飛鳥倏忽掠過,幾片花葉飄落。
車窗前的景象油畫般七彩斑駁。
宋勤覺得眼前的男人就像那隻飛鳥,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隻知道翅膀扇動過的地方,氣流都沉澱出了記憶。
他忽然有些明白他們的上司為什麼會把持不住……
“這是我的助理,你有什麼需求和他談。”謝津延整理好領帶,冷聲道。
江之遇望向守在門口的筆挺身影,認出是之前蹲守謝氏集團大樓時,從他面前匆匆經過的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昭昭的事情也可以和他談嗎?”江之遇問。
宋勤聽他開口,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這樣一個漂亮的男人說話會帶口音,有點反差感。
謝津延輕蹙了下眉,半晌,對宋秘書,打發的口吻:“你去查證一下他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