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比嶺生那個清心寡欲的佛門戒子還要冷淡無情的人。
嶺生是因為他家那堆糟心事,有種遁入空門,世間情愛再與他無關的意思。
阿延就不一樣了。
什麼人都不看在眼裡,眼光挑剔得很,還有一點潔癖,不喜歡碰别人也不讓别人碰他。
但不同于嶺生給人的拒人千裡,老黎那家夥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帶給人的不安全感,從學生時代起,就有很多人追在阿延身後。
接替謝大哥掌管謝氏後,更是有很多長輩把自家女兒和兒子往他身邊推,從不見他動過心。
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然而現在,竟然有人找上門告訴阿延懷了阿延的孩子!
祁焰十分震驚。
一同震驚的還有黎清叙,比上次在昭昭歡迎宴上發現自己找尋的“謝家漂亮男傭”竟然是把昭昭帶回來的養父還要驚訝。
隻是他掩飾得很好,沒多久,鏡片後的桃花眼又微微彎起,指腹細細摩挲着酒杯,用一種好整以暇、饒有趣味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一幕。
霍嶺生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清冷的樣子像冷眼看待凡塵俗事的佛子。
但曲指有一下沒一下無聊叩擊杯壁的動作停頓片刻,還是洩露了他内心的一絲震動。
所有人投來好奇的視線,等待下文。
祁焰的嘴巴向來閉不了幾秒,忍不住開口道:“阿延,沒想到你的口味這麼獨特,竟然喜歡這樣……”
他震驚的目光在自稱懷了發小孩子的男人身上來來回回打量,落到他灰衣灰褲和款式老舊的布鞋上,又移回垂着眼眸,一臉怯怯的老實巴交的漂亮臉龐上,最後總結,“老實土氣的美人?”
謝津延臉色變了變,沒搭理他,隻沉沉地盯着眼前二度找上門,告知懷了他孩子的男人。
眉目順斂,眼神幹淨怯拗,忽視掉祁焰口中那身土氣的穿着和帶一點南地吳侬的口音,這是一個過分漂亮的男人。
他沉默地盯了這個男人片刻,忽而冷笑出聲:“你在說什麼,懷孕?我的孩子?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真的。”江之遇從斜挎着的帆布包裡掏出孕檢單,“我一開始也不相信,直到看了兩次醫生,去醫院做過檢查,才确信我真的懷孕了。我又隻和你那樣過……”
他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尤其是包廂裡還有其他人在,他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更是感到難以啟齒,從臉頰到耳朵再到脖子根,紅了一大片。
謝津延視線從他小兔子般不敢直視自己的閃躲眼睛上移開,又在他漲得通紅的臉龐上停留幾秒,最後移到孕檢單上。
包廂裡再一次陷入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那張孕檢單上。
大約意識到這不是件玩笑事,祁焰一收嘻嘻哈哈的表情,黎清叙好整以暇的神情也一瞬間變得隐晦。
霍嶺生玉骨般修長的手指捏着酒杯,再次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杯壁,古典酒杯裡的酒在燈光的折射下清泠清透,他漠然旁觀的眼眸卻覆上一層濃霧,晦暗不明。
謝津延查看着孕檢單,沒放過上面任何信息。
直到孕八周的字眼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眼前,和兩人發生關系的時間對上,他再也不能忽視眼前男人告知他的事實。
“你想我怎麼做?”謝津延垂眸看向等待他回複的男人,想起前些日子眼前的男人和小侄子視頻通話時遮遮掩掩的神情和從手機那邊傳來的紙張喧嘩的聲音。
藏的就是這張孕檢單嗎?
“啊,是真的?”祁焰隻安靜了幾秒又忍不住出聲,不等這個看上去從鄉下來的老實巴交的美人答話,率先向發小發問。
“你真的把他——看不出來啊阿延,原來你是這麼禽獸的一個人,竟然對這樣老實巴交的美人下手,把人家弄懷孕了都不知道,還讓人家主動找上門。”
“老實嗎?我看未必。”沙發上坐着好整以暇看着這出好戲的黎清叙悠悠開口,說不清心裡是怎樣一種失落酸酸的情緒。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找你負責的,能兩次不遠千裡找上門,一次是昭昭,一次是這個孩子,目的為何,”
他話音一轉,側頭看向身旁的人,挑了下眉梢,“嶺生,你應該很清楚吧?”
自始至終置身事外的霍嶺生臉色微微變了變,一貫不起波瀾的清冷眼眸終于有了異樣。
他半掀起眼皮,注視着眼前的男人,腦海裡閃過鳳凰花樹下男人擺弄木鳥時的質樸和純澈。
那是令霍嶺生為數不多感到舒适和惬意的時刻。
卻沒想到他也和那些人一樣……
霍嶺生神色一下子冷下來:“别的我不清楚,隻知道靠私生子上位的把戲我見得太多,如果你不想以後鬧得像我們家那樣,勸你不要給他希望,留下隐患。”
“不、不是。”江之遇漲紅了臉,聽懂了他們話裡有話的含義。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視自己如“洪水猛獸”一般,可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寶寶。
他從斜挎的包裡掏出另一頁紙張,怯縮語氣變得堅定:“我隻想讓他在這上面簽字,聲明和孩子沒有關系,以後也不要打擾我們。”
謝津延:“……”
臉色極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