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蜷縮成一團,委屈巴巴地回答,“我沒有害過人。”
“我是被水鬼害了的,他害了我,自己去投胎,我接替他被禁锢在這裡。”
水鬼是鬼族中比較特别的存在,隻要某條河或者某個湖死了第一個人,那個人就會成為水鬼,與水系的契約自死亡那刻便開始生效。水鬼不得離開他死亡的水域,他可以去投胎,除非找到替死鬼來代替自己。
當然,運氣好點的水鬼能夠找到替死鬼,運氣不好的就會被道士收走或者遇到了像沈修筠這類有異能的人,被丢到太陽底下一頓暴曬。
“所以你想害了我,好去投胎?”
“沒有沒有。”水鬼拼命搖頭,手也跟着搖擺否認,“我不想害人,我死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岸邊哭了好久,每年我生日他們都會來這裡給我過生日,都過了十年了,他們還是堅持過來。我知道如果我害了人,他的家人會很痛苦。我的爸爸媽媽已經因為失去我而痛苦了那麼多年,我不想再害别人的家人像他們一樣痛苦。”
“當年給我超度的老道士告訴我,我如果不害人,守護這片水系,百年之後功德圓滿我可以飛升成仙,變成河伯。”
“那你為什麼害我?”
“我沒有!”水鬼急急解釋,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被人冤枉一肚子委屈無處訴說急哭了眼淚,“我沒有害你,我本來在洞中和小魚玩,突然感到洞中水象異常,然後你就掉到水裡了,我想去救你,和那東西争搶的時候,它突然跑了,然後這個叔叔就出現了。”
水鬼看向沈修筠,想起剛剛這個漂亮叔叔把他丢到太陽底下暴曬,他就覺得害怕。
“小朋友,你覺得鬼話能信嗎?”褚湛可沒忘記秦皇地宮裡那隻鬼話連篇的鬼靈。
“姐姐,你相信我,我沒有說謊。”水鬼情急之下抓住白洛的褲子,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沒有害人,我真的沒有。”
白洛蹲下,傘完全罩住了水鬼,他的四肢全部露了出來,幽藍的肢體傷痕累累,全是烈日灼傷後的暗紅。
“他沒有說謊。”
白洛和若望異口同聲。
水鬼欣喜地抱住白洛,白洛施展妖法凍住了他的傷口,“小朋友,當年給你超度的老道士是不是穿着西裝,手上戴了一串黑色的珠子,臉頰中間有顆黑痣,脖子上有奇怪紋身。”
“嗯,就是他。”
“臭道士?!”褚湛炸了毛。
白洛口中的老道士正是當年忽悠褚湛進了檔案局的道士,褚湛學成之後這個道士便人間蒸發了。
“應該就是你了,老道士曾說過在西南超度過一個不到十歲的水鬼,百年之後若水鬼成河伯,他也算是做了一樁美事。”
白洛抱起水鬼将他放回水中,又從身上拿出一串黑色珠子系在水鬼手腕,“這是黑水珠,你現在心性未穩,這珠子能護你周全。”
“它怎麼不見了?”
“什麼時候你修煉成河伯,升為鬼仙,它自然就會出來。”
小水鬼道了謝轉身鑽進水裡,褚湛走到河邊一邊擰衣服,一邊感歎,“白白,你剛剛和風細雨的樣子真像個慈悲為懷的神仙。”
白洛無視褚湛的調侃,難得擺正了臉色:“這事你們怎麼看?”
沈修筠:“不是沖着褚湛,就是沖着我,反正總有一個是針對對象。”
“剛剛我在水下感覺到兩股妖力,一股是白洛,另一股說不上來。”若望開口,方才若不是白洛沖上來吻住他亂了他的心緒,興許他還能追到那妖的源頭。
“從西京一路跟到這,可真夠有耐心的啊。”褚湛把皮劃艇拖下水,一腳踩在皮劃艇裡舀水清理身上的泥沙。
初到西京在不夜城他就發現了妖族,其中一隻妖在臨城時就跟着陳磊,當時便留了心思,後來在陳家祠的案發現場,他又看到了那個黑鬥篷。
妖族隐世多年,除去當年東北浩劫,妖族在世間幾乎無迹可尋。是什麼引得妖族出世,這不免讓人好奇。
“目的沒達到,應該還會再來。”
沈修筠中肯道,把救生衣遞給褚湛,這次褚湛學乖了,穿上救生衣。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杭城,西子湖東畔的一個小院内,衣着中山裝的儒雅長者坐在竹林之中擺弄茶道。古木的案幾上擺放了一套茶具,案幾角落的水壺噗噗作響,已是沸騰。
“六叔。”
竹林中橫空出現一個青年,被動喚作“六叔”的人神色如常,将沸水倒入紫砂壺中,又快速倒出,“如何?”
“那邊傳來的消息,東西的确是在褚湛身上。”
六叔應了一聲,再次将沸水倒入壺中,倒的過程中壺嘴點頭三次。此乃茶道中的“鳳凰三點頭”。
“本來是可以取出來的,但被一個水鬼攪和了。”
“殺了便是。”
見來人默不作聲,六叔放下手中的茶壺,不重不輕的一聲,吓得來人單膝跪地,“請六叔再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一定會将東西搶回來。”
“搶?怎麼搶?”六叔倒出一杯清茶,“不說若望和白洛,你以為沈修筠這個檔案局局長是繡花枕頭?”
“還請您看在……”
來人欲求情,一股外力從天而降,逼得他雙膝跪地,膝蓋硬生生紮進石闆地裡,一片血肉模糊。
“打草驚蛇,壞了事,留不得。”
青年領命,化作一道疾風閃過,待風停,竹林裡鑽出一條青蛇,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妖媚的青衣女子。女子乖巧作揖,敬聽吩咐。
“跟在褚湛他們身邊的人,一個不留。另外,你安排一下,過段時間我親自去一趟江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