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您看在當年……”
“任教授莫不是覺得我向狐族許下的東西少了?”
青年将茶杯輕輕放在茶幾,嘴角噙笑,“當年你我約定,隻要狐族幫我把事辦成,我許爾等三諾。”
房間忽然起了風,風吹得小紙人身上呼呼作響,根本聽不清楚青年在說什麼。但處在狂風中心的任淮予如坐針氈,惶恐不安。
“狐族百世昌榮,永為妖界貴族,是不是你們要的?”
“帝神的隕落之地是不是你族想要知道的?”
“聚魂塔是不是我親手給你的?”
“任六,你告訴我,你們狐族還有什麼不滿足?”
青年不怒而威,整個房間的燈瞬間炸滅。小紙人也被吓了一跳,抱頭躲在沙發扶手,再次擡頭時空間已經發生了轉變。
他們處在屍山血海之中,任淮予跪在唯一的空地,前方是骷髅和屍體堆起的高台,高台最上方是一把寶座,寶座上的人腳踩骷髅,血霧遮住了膝蓋往上,隐隐約約能看出他單手支頭,似在小憩。
寶座下方矮三尺亦是三方寶座,左一右二,青年坐在左邊唯一的位置,金光自衣領往下,交織出繁複的龍紋。
“難得,竟然生氣了。”
上面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小紙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左一青年的面容就被燃成灰燼。
猛地被打回原地,褚湛捂住心口,險些站不穩,一股腥甜湧上喉間。
幸好任淮予讓青衣女子在遠處候命,要不然就他剛剛這一滑腳鐵定會被發現。
手機在震動,是師兄了塵,說羅家出事了,讓他趕緊回來。
怎麼把正事給忘了!
褚湛從樹上跳下來,啐了口血口水,馬不停蹄的跑回羅家。一路上免不得想号稱與世無争、不出杭城的任淮予為什麼出現在江甯,那個讓他無比尊敬的青年到底是誰?狐族三諾是什麼,背後又藏着什麼秘密?
以他那微不足道的道行,任淮予應該一早就發現他在偷聽,為什麼沒發現?難道有人暗中相助?何人?青年嗎?可他與青年素未相識,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所有疑問像個巨大的謎團,他窺見一隅,還未來得及細究,線索就斷了。
羅家就在前方,褚湛卻是再也壓不住胸口的腥甜,腿一軟,一口血噴出來。
不甚在意地擦了把嘴,他搖搖晃晃地走上樓梯,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已是到了強弩之末。
客廳燈火通明,時海霞哭得天昏地暗,她一回家兒子就了無生氣的躺在沙發,怎能讓她不擔心。見褚湛出現,她如泣如訴地控訴自己是如何信任褚湛而褚湛又是如何辜負她的信任,沒有保護好羅旺。
倒是羅峰拉住時海霞,讓她冷靜,示意她不要再生事端。
了塵見褚湛渾身狼狽,臉上毫無血色,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人,“師弟,你怎麼樣?”
有了放心的支撐,褚湛緩過來一口氣,“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
“其他人呢?”
别墅裡除了羅旺,還有好些個傭人。
“都活着,隻是昏迷了。”
那就好。
褚湛伸手欲看羅旺脖子上的掐痕,時海霞沖過來,不讓他碰,“我兒子這樣都是你害的!”
“你幹什麼!”羅峰喝止。
“我幹什麼?我要解雇這個騙吃騙喝的神棍!”
“你瘋了嗎?兒子為什麼會這樣你心裡不清楚嗎!”
“我清楚,非常清楚,所以我絕對不能把兒子的命托付給這些騙子,七霞寺的方丈也不是個東西,出家人坑蒙拐騙,不得好死,也就你信!”
“時海霞,舉頭三尺有神明,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怎麼不能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褚湛沒心情聽羅家兩口子吵架,雇主既然決定解雇,他自然不會死皮賴臉的留下。
“今天的費用記得結。”
走之前他特意留意了陰影處站着的女孩,初次見面她穿着純白的小裙子,紮着可愛的雙馬尾,如果不是她沒有影子,他都差點以為是天上的小仙女跌落凡間。
但是現在的她,光腳站在角落,白淨的小腿沾滿泥漬。紅裙在滴血,頭發濕漉漉的遮住臉隻露出一隻眼睛,陰森森地盯着客廳。
索命厲鬼和平常的鬼魅毫無區别,隻有索命時才會原形畢露。
冤有頭債有主,看來這背後還藏着秘密。
褚湛這人向來睚眦必報,時海霞出言不遜,他斷不會如實相告。何況,他最忌諱委托人隐瞞,偏偏羅家精準踩雷區。
了塵是沒想到時海霞翻臉比翻書還快,他本來就為褚湛碰上血煞擔心不已,今日見褚湛又是一身血,還碰上個蠻不講理的雇主,處處數落他們不是,饒是他出家也不代表出家人沒脾氣。
這筆生意不做就不做!
“我送你去醫院。”
從羅家出來,剛走得兩步褚湛停下腳,“師兄,你先回七霞山,我還有點事。”
“有事也要先去醫院,你看你這身,破破爛爛的。再怎麼也先做個全身檢查。”
說着了塵拉起褚湛,後者按住了他的手,神色凝重,“師兄,我是真有事。”
“可你……”
“我的身體我清楚,休息一會就好。”
了塵雖然關心褚湛,但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如果強行跟着褚湛,恐怕他幫不了忙反倒是添麻煩。
褚湛讓他走,肯定是了卻後顧之憂,他走就是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褚湛保證的應了一聲,待了塵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他擡腳朝羅家門口多出來的越野車走去。敲了敲車窗,車窗落下,駕駛座上坐着沈修筠。他神色如常,對他的到來并不意外。
“有事?”
褚湛吊兒郎當地問,問完吸吸鼻子。深秋的夜晚,他膝蓋以下幾乎沒有褲子,大腿上還漏了個大洞,不冷才怪!
沈修筠舉起手裡的檔案袋,搖了搖,“上車說?”
達成共識。
褚湛拉後面的車門,拉不開,正要興師問罪,沈修筠就關上窗,輕飄飄的兩個字從窗縫飄出來。
“前面。”
副駕駛早說啊!
褚湛小跑上車,剛坐下,沈修筠就把文件袋遞到面前。
“這東西我能看?”别看了之後訛他是機密,要他白打工。
“普通的刑事案件。”
褚湛半信半疑地轉開白繩,從紙袋中取出幾頁紙,其中最上面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女孩他認識,找羅旺索命的白裙小女鬼。快速浏覽完手上的資料,看着遠處呼嘯而來的救護車,褚湛的臉色在藍紅交錯的燈光中晦暗不明。
“敢情老子今晚救了個小禽獸。”
先奸後殺,抛屍花壇,說禽獸都擡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