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擡腳朝山洞走去，她的聲音十分平靜，甚至平靜得不像話。
就像暴風雨來前的甯靜。
不知為何，嘉鑫心裡一陣發毛，尤其秦瑤走之前掃向他們的目光，令他如坐針氈。反觀褚湛，與往常并無異樣，抱着嬰孩漫不經心地跟在秦瑤後面，若無其事地和秦瑤聊天。
對此，嘉鑫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不想知道褚湛是怎麼做到如此心大的，難道因為捏住了秦瑤的軟肋所以無所畏懼嗎？他隻想提醒他，一個明明散盡修為又恢複如常的妖，萬萬不可掉以輕心。而且，她還想以童靈複活已死的親人，如果不是他們打斷，恐怕她已經大功告成。
秦瑤，一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妖，其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想。
嘉鑫這一路上完全沒心思聽褚湛和秦瑤“拉家常”，他時刻警惕地觀察他們經過的每個地方，生怕秦瑤突然發難。他在心裡反複地做預案，把身上帶着的法寶仔仔細細盤了一次，連出手順序都想了好幾個版本。
在山洞裡往下走了約莫兩三個小時，他們終于走到了崖底。
崖底不寬敞也不平坦，怪石嶙峋，石縫中溢出詭異的紅光。紅光最密集的地方，沈修筠雙目緊閉懸于空中，像是睡着了。
“這就是我剛剛說的聚魂陣。”
秦瑤一揮手，紅光散去，沈修筠被輕柔地放到地上，嘉鑫接到褚湛的示意，快步上前将人扶起。
探鼻息，人還活着。
嘉鑫試着喊了幾聲，沈修筠依然昏迷不醒，最後沒辦法他隻能把人背出來。
“既然已經有了聚魂陣，為什麼還要童靈？”
“因為我的孩子沒有魂魄，我隻能找适合他的魂魄。我找了三年。褚湛，你要的人已經找到了，把孩子還給我。”
“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思，你的那些小紙人根本出不去。”秦瑤兩指一夾，兩個小紙人在她指間掙紮。
紙人？褚湛什麼時候放的紙人？
嘉鑫看向褚湛，褚湛面露尴尬，“還是被你發現了。”
“褚湛，我不想和你浪費時間，把孩子還給我。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還井水不犯河水，犯都已經犯了，一筆勾銷這種鬼話聽聽就算了，誰當真誰就是蠢。
褚湛不傻，“還給你，我們就都死在這裡了。”
“我隻想要我的孩子，不想和你們結仇。”
“秦瑤，人妖不能有後。”見嘉鑫帶着沈修筠出了陣法，完全進入自己的保護範圍，褚湛擋在他們面前，“于人而言，這個孩子是異類。天生異能會讓他成為普通人中的怪物。于妖而言，這個孩子天生弱小，是可以獵殺的對象。”
“這是我該擔心的事情，與你無關，把孩子還給我。”
“褚湛，你出爾反爾！”
秦瑤立刻反應過來褚湛的意圖，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襁褓裡的嬰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幹屍。
“瞧你說的，我剛才又沒答應你什麼。”
“萬俟鈞，帶他們走！”
褚湛一聲大喊，方才被秦瑤丢在地上的紙人迸發出血線捆住她的四肢，與崖壁上的小紙人織了個牢籠将其困在原地。
嘉鑫還沒反應過來，隻見紫色光影在昏暗的空間裡劃出另一道空間，他和沈修筠被卷了進去，然後滾到了雪地，而他們入山時開的車就在不遠處。
竟然是到了這裡！
嘉鑫麻溜地把沈修筠從雪裡刨出來，拍拍臉，沒有蘇醒的迹象，掐人中也沒有反應，環顧四周，茫茫雪地隻有他和沈修筠，褚湛不在。
“别找了，他還在山洞裡。”
嘉鑫擡頭，萬俟鈞坐在他大鐮刀的刀把懸在半空，寒風吹得他的衣袂翻動。
“你不能再把他帶過來嗎？”
“不能。”萬俟鈞掏出一個小紙人，“我和他的交易僅限帶你們兩個出來。”
褚湛什麼時候和萬俟鈞做的交易？嘉鑫完全摸不着頭腦，回想也想不起個所以然。
而且，萬俟鈞是秦瑤的人，為什麼會幫他們？
等等！
萬俟鈞不是最開始他看到的那個孤魂野鬼嗎？褚湛不是說它大限将至了嗎？為什麼他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嘉鑫腦子亂作一團，還沒來得及問，遠處便響起螺旋槳高速轉動的聲音。
是檔案局的支援。
直到坐在直升機裡嘉鑫都還是雲裡霧裡，問起褚湛，同行的人隻道另有安排，便開始給他們做檢查。
萬俟鈞沒有一起，直升機巨大的風力将他吹散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二十八星宿誅邪。”
不知是誰驚歎，衆人紛紛扭頭轉向窗外。
嘉鑫順着大家夥的視線望過去，很遠很遠的天邊沖出很多光柱，直達蒼穹，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閃電此起彼伏照亮了半邊天。一把巨劍穿過厚厚的雲層，一劍接一劍地砍在山頭，頓時大地震動，餘波層層蕩過來，銀裝素裹的森林被迫露出原來的模樣。
“一，二，三……二十七，二十八，真的是二十八星宿誅邪陣！”
“不是說東北妖族浩劫後這邊已經沒有厲害的妖了嗎？”
“是啊，當初長白山被毀了地脈，導緻靈氣潰散，很難在此修行。怎麼還會有如此厲害的妖？”
“我聽說這次來的外勤全部是‘甲’‘乙’開頭的。”
“這麼厲害！诶，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妖，長什麼樣？”
被旁邊的人碰了一下，嘉鑫回頭，是一隻人參精，在他滿眼的期盼中，他搖了頭。
化作人形的妖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别，但多多少少帶了些本體的習慣。比如蝙蝠精喜歡晚上活動，蛇妖冬天會盡量避免出門，蜘蛛精愛織東西。
而且，妖氣無法掩蓋，有一定道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更加厲害些的可以直接看出妖的本體。
他道行淺，看不出秦瑤到底是什麼妖？或許沈局長和褚湛知道。
想到褚湛，嘉鑫一抹擔憂籠上心頭，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從山洞裡出來？
來了這麼多支援，他應該會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