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時空:
阿香還沒來及的回答就聽到那些長老們此起彼伏噴茶的聲音。
也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的她心下暗笑,仿佛完全沒有看到那些長老們的失态般,看向脩笑着回道:“我看到了,當時我還在想你居然都沒和我說。”
她還是有那麼一點小害羞的嘛。
聽着脩和阿香的交談,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大長老滿心怒火。
“家主,你要做的事情我們不會阻止你!但是你現在就和葉宇香簽訂婚書未免太草率了!要知道就算是将來你們真的成功了,異能界又有幾個人會真心的支持贊同你們?!你們還年輕,我知道你們如今相愛是真,想要厮守終身也是真!但再濃郁的愛也抵不過時光的摧殘,與全世界為敵的愛情古往今來可有什麼好下場?你們二人都是人中龍鳳,難道真的要走到愛意消磨殆盡想看兩厭的那一步嗎?”
阿香簡直要被氣笑了。
自說自話的人她見過不少,但是能莫名其妙地腦補出一堆奇怪的東西然後上趕着就要規勸他人的人,她還真沒見過多少。
阿香本想直接反駁對方‘按照你的邏輯,所有的愛情到最後都會消失,那人與人之間為何還要相愛?鐵時空又為何要廢除百年前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得不說婚姻自由這一點一直是阿香最喜歡鐵時空的地方。
在銀時空受寵如她,不管老爸是出于什麼心思,當初他和袁紹一句話就那樣輕易地決定了她的婚事,他們都說着愛她,可從頭到尾他們沒有一個人問過她的想法。
說來諷刺,她和脩相識的契機竟然也是因為她沒有辦法反抗這樁婚事,隻能借着先來東漢避開袁紹,那時哥哥們給她的解決方案也無非是在東漢找一個比袁紹條件好的自己喜歡的男人,讓老爸權衡利弊在不損害江東利益的情況下同意她和她愛的人成親。
所以在最開始來到鐵時空,知道鐵時空竟然早在數百年前就廢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自由嫁娶平等,她真的很開心很激動,隻是在那最初的興奮過後,她一個人在露台上吹着風沉默了很久。
但話已經到了嘴邊,顧忌眼前這些須發皆白的人到底是脩的長輩,而且阿香明白,人永遠無法理解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尤其是擁有一定的權威在高位上待得太久的人,他們不會去理解全新的認知,隻會用自己手中的權勢,壓迫着與他們觀念相悖的弱者低下驕傲的頭認錯。
阿香并不想和他們浪費唇舌,因此還是沒開口,給脩又喂了一個蝦球。
脩吃下阿香喂的蝦球,然後夾了一隻蝦到碗裡,剝着蝦殼蝦線。
大長老沒想到脩和阿香那般無禮,在連最基本的要回長輩的話都不知道,他的怒火愈發高漲,就在他要訓斥他們倆之際,在場衆人隻聽脩平靜地抛出了一個炸雷。
“不出意外,阿香,我一定會在你之前死去。”
正雙手托腮眉眼含笑地等着脩給她剝蝦的阿香神情瞬變,猛地擡眸看向了脩。
在座的各位長老也都看向了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長老以為脩身體抱恙,正欲開口詢問,卻聽到脩道:“因為除非我不翼而飛了,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
十二位長老們雖然不懂銀時空成語的用法,但是在這個語境裡他們也能猜出這個“不翼而飛”應該是死亡的意思。
想着他們家主那從小到大出色的國文成績,自發認為脩是故意用錯成語來哄女朋友開心的他們看着脩的眼神相當複雜,不少長老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們那個話不多永遠都行動力極強的家主。
曾經的。
呼延覺羅·脩。
在場所有人都以為脩是在講爛俗的情話,隻有阿香完全沒了笑模樣,微抿着唇瓣,直直地盯着脩。
脩在剝好蝦殼将那蝦放到了阿香碗裡後,擡眸看着阿香,微笑着輕快道:“不管是在哪個世界裡,不管呼延脩選擇了什麼樣的結局,他總是希望阿香能活着的,因為呼延脩從小受到的教育裡就是活着比什麼都重要,隻有活着的人能夠繼承死去的戰友們的理想,帶着他們的期盼去實現他們來不及實現的願望。但是阿香,是我忘了活下來的人該有多痛苦,不管我是出于什麼樣的心情,我都不應該讓你因為我的期盼而痛苦,所以現在的我隻想告訴你,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沒關系。”
十二位長老不解地看着脩,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阿香呼吸微急。
脩看着阿香哆嗦着嘴唇,呼吸已然不穩。
他用濕紙巾擦了擦手,确定手上沒有油膩污漬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輕撫着阿香的臉。
“但我一直覺得,我們的相遇就像是上天贈與的一場美夢,如果美夢終将結束,那這個結局也應該是圓滿的。鐵時空現在還無法承認我們的婚約,但是銀時空承認,婚書命書一簽,你我就是未婚夫妻,我們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你我無關。”
大長老聽到這臉色變得極難堪。
他以為脩是在諷刺他剛才的話。
阿香握住了脩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而後她擡眸望向他,安靜地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脩笑着,似是叮囑,似是許諾。
“所以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要站在最前面,送我最後一程。”
十二位長老們臉色全都變了。
脾氣急躁的幾個長老們起身,想要說這成何體統,他們呼延覺羅家若是真的這般做不是要被人恥笑嘛,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脩已轉頭看向了他們,字字誅心:“否則我在黃泉之下必不得安甯,魂飛魄散。”
此言簡直如同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插入了在場長老們的心扉。
大長老眼前一黑,身體脫力之下竟然跌坐回了位置上,他身邊的二長老急忙幫他順氣,大長老顫抖着手指着脩,呼吸急促地問他。
“你……非要如此?”
脩滿目堅定,斬釘截鐵:“是。”
這是他在親眼目睹了那個已經無法挽回的世界的悲劇後,唯一能為阿香做的事情了。
阿香不需要知道那個世界的結局。
脩近乎是自欺欺人地在想着。
——隻要他自己将那個世界永遠牢記于心,一遍又一遍地不斷地提醒着自己還有哪裡不足,将每一處都護得牢牢的,緊緊的。
這個世界就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阿香就永遠不會經曆那些痛苦,羞辱,直至死亡。
她生來驕傲,不該因為任何人而被與她不相幹的人折辱。
他希望她生,可她若是痛不欲生,選擇了死亡解脫也好。
因為他希望她的生,是在漸漸将他埋在心裡後,幸福快樂的活着,而不是形容枯槁。最後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呼延脩,熬幹心血,一路霜寒。
長老們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這分明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他竟不惜用自己的命,逼迫他們到這種程度!
不管他們各自都有什麼心思,但他們的心也是血肉造就,怎麼會對脩一點真心也無,此刻聽到脩這麼說,他們心裡都難受得要命。
不少人幹脆直接轉過了頭再不看脩和阿香。
隻有大長老還死死地盯着脩和阿香。
但不管是阿香還是脩都不在意了。
阿香暗暗地深呼吸着,幾乎拼盡了自制力才将心底那翻湧的酸澀苦楚勉強壓下。
當初老爸留下的那些視頻她還存着,時不時地就會拿出來看。
即使早就熟知了每一個片段裡的内容和結局,每看一次,仍然萬箭穿心。
可她還是要看。
為什麼呢?
因為知道那些世界裡的脩也是呼延脩,那些世界裡的孫尚香或是葉宇香也是她。
她所窺見到的微不足道的短小片段卻是他們最後留下的痕迹。
他們也曾那樣勇敢地拼命地守護着他們的時空和家園!
可是他們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她隻看視頻就已淚流滿面,脩還親身經曆了好幾個世界,親眼看着一切毀滅、破碎,他該有多崩潰。
可是除了他剛回來的那天晚上抱着她哭過一次,之後的日子裡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那些事情了,他正常得她一度以為他在逼着自己忘記那些痛苦的事情。
卻不曾想。
他從沒有忘記。
他隻是将那血淋淋的一切,刻進了心裡。
縱然血肉模糊,也不願割離。
接下來一頓飯明顯吃得安靜了很多。
長老們再沒了挑刺找茬的欲望,阿香也沒了和他們玩笑的心思,全程不是接受脩投喂就是不斷地給脩夾菜,脩碗裡的各色菜肴滿得幾乎要撲出來了,但阿香還在給他夾,脩看向阿香,試着想要開口表示已經夠了,但在對上阿香雖不言語卻滿含威脅的眼神時,脩自覺地将那些話咽了回去,一點也不浪費地乖乖吃着阿香給他的菜。
待一頓飯吃完後,脩和阿香正欲向長老們告辭,卻聽大長老道:“說起來這也是我們和葉小姐的第一次正式見面,不知家主可否在外等候,我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葉小姐說。”
脩聞言,下意識地看向阿香。
在看到阿香朝着他點了點頭後,脩松了手,幫阿香理了理她的上衣外套,故意将她脖子上的神風匹克輕扯了出來。
一線牽獨特的色澤在呼延覺羅家格外顯眼,
而那匹克但凡是認識呼延脩的人沒有不知道那是什麼。
脩在做完這一切後,朝着阿香眨了眨眼,很快就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走出了茶室,在門口等候。
十二位長老看着阿香脖子上的一線牽和神風匹克。
有些剛才心裡确實有一瞬間起了不好的心思的人暗暗收了異能,至于那些不甘心地想要言語敲打阿香的人,還沒開口,大長老一個眼風已經掃了過去,那些人立刻偃旗息鼓。
在專人上來将桌上的碗碟收走之後,茶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
“你很厲害。”最終是大長老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靜谧,誇贊的言語更像是嘲諷。
脩不在,阿香也沒那麼多顧忌了。
“長老所說的是我俘獲脩的心厲害還是我能夠走到今天手段厲害?”
大長老見阿香一改先前在脩面前裝乖賣俏的模樣,冷哼了一聲,諷刺道:“自然是兩者皆有,能将我們不好美色的家主迷惑到這種程度,倒是我們小看你了。”
阿香笑了。
“讓我猜猜你接下來要說什麼?‘這裡是五百萬,離開我們家主?’”
大長老将要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怔怔地反問:“什麼意思?是說隻要給你五百萬你就會離開我們家主?”
其他長老們聽到這話紛紛亮了雙眼。期待地看向阿香。
阿香:“……”
她怎麼會認為這些家夥看過八點檔。
一群連“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梗都不知道的笨蛋!
在心裡暗暗腹诽了一下的阿香想着委婉的話他們聽不懂,她也沒心思和他們在這裡兜圈子,開門見山。
“你們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天都熱了,脩一個人在外面很曬。”
長老們聞言不由地看向了站在茶室之外屋檐之下一點都沒曬到太陽的脩,再看向阿香時心想她果然巧言令色最會胡說八道。
大長老忍下又被阿香激起的怒氣,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你可知,家主的父母也是家族聯姻,他們一家三口本來十分幸福,若非他的父親為了抗擊你們葉赫那拉家不治身亡,他們現在還是一對令人豔羨的天作之合!”
大長老這句話暗藏鋒芒,再狠厲不過,他故意點出了脩的父親是死于葉赫那拉家的人之手,若是阿香先前不知道這件事,隻怕整個人都要懵了,完全會被擊潰。
阿香阖眸,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不可能一點都不在意,她也曾在知道這件事後憎恨自己為什麼偏偏姓葉赫那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