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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和孫權兩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許是因為方才的談話太過沉重，兩個人走在廊下，誰都沒有開口，氣氛一時間靜谧得有些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整理好心情的阿香瞥向身邊的孫權，終于試探着先開口道：“月英最近好嗎？”

如果給孫權最煩心的人列個名單，黃月英絕對可以排到前三。

聽阿香主動提起她，想到她倆不僅有時空手機還有電報，他扯了扯唇角，沒好氣地道：“你們不是經常聯絡嗎？你會不知道她的情況？”

阿香撇撇嘴。

“月英對于親近的人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我問她什麼她都說‘我這麼厲害，誰能欺負的了我啊’，說不定她這麼說的時候，其實正躺在病床上呢。”

阿香發誓她真的隻是随口一說。

但是孫權停下了腳步。

他緊蹙眉頭，轉頭看向阿香，目光沉沉。

阿香被他看得吓了一跳，心中正思忖着自己說什麼了又惹到他了，就聽他别别扭扭地開口問：“你為什麼會想要建立政權？”

阿香微愣，反應過來後她下意識地道：“為了維護弱勢群體生而為人的權利啊，不過其實最開始我隻想建立一個民間和平組織，但是這段時間的經曆告訴我沒有武裝就會挨打，所以我要建立一個正式的政權，不管有多艱難。”

“如果有人能夠維護這些人的利益呢？你還會走上這條艱難的道路嗎？”

孫權目若寒星，直直地盯着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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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微蹙眉，她認真想了下，擡眸看向孫權，認真地道：“會，因為按照現在的政局來看，先不說除了我之外并沒有更合适的能夠建立這個政權的人，隻說從原本有的兩方政權中建立新的部門來維護這些弱勢群體，那就和當初江東附小老爸他用防暴服分散本來報團取暖的群體一樣，看似有了保護實則卻是分散了這個群體本來的凝聚力，一旦他們開始把希望寄托在其他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群體的人身上，他們就已經喪失了主動權，最後不過是任人宰割而已，這并不是我要的弱勢群體應得的真正的保護，也許你會說如果那些人确實會保護弱勢群體呢？小的時候在附小附中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看過很多了嗎？高高在上的群體根本不可能感同身受這些弱勢群體的痛苦無助，我再也不可能将武器交給别人，去奢望上位者的憐憫之心。”

孫權隐約懂了。

“所以黃月英要成立政權，是因為她也不願意讓别人主宰自己的命運？”

阿香也懂了。

她笑看孫權，半開玩笑地道：“所以你問我這個問題，就是因為你想到了月英？”

孫權蹙眉。

“怎麼可能？”

阿香才不管孫權的口是心非，她雙手負在身後，朝前走，擡眸望月。

“二哥，如果我身邊沒有脩，你相信我可以建立起政權嗎？”

孫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道：“那是自然。”

阿香轉頭，笑問他。

“為什麼？因為我是孫家女，是你的妹妹？”

孫權看着阿香，認真地道：“因為你有武功有計謀有手段，你在鐵時空背景對你要做的事情又非常有利，灸舞盟主明顯對你建立政權這件事也是樂見其成，多方因素綜合下來，除非你腦子有坑做了蠢事，否則我想不到你不成功的理由。”

阿香聽完孫權的話，笑着點了點頭。

“我懂了，所以在二哥你看來，不是女子不能建立政權，自立為王，而是黃月英不能。”

孫權望着阿香，不再說話。

阿香轉身，和孫權面對面。

夜風拂過。

二人一黑一白，界限分明又模糊。

“為什麼呢？是銀時空是亂世，一向以武力為尊？還是她沒有異能身體羸弱無法勝過五大三粗的男人？”

阿香不等孫權回答，自顧自地繼續道：“你相信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妹妹，你因相信你自己而相信我，而且從小到大我們那麼多次的切磋，雖然你總說我是笨蛋武功不好，但是你很清楚我隻是比不過你們和五虎這種當世難得的天才，若是和旁人比起來，我的武功就算不是頂尖也夠得上一流高手行列，你親眼見證了我的成長，知道我勝過這世間絕大多數男兒，所以在今天得知我即将在鐵時空建立政權後，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便是贊同和自信，完全沒有一點質疑。或許你心裡還覺得，就連劉備這種人都能建立政權，為什麼我孫權的妹妹不行？然而月英卻沒有我的上述條件，而且她顯然沒有劉備那麼好的運氣，所以你并不信她可以做到。”

孫權被阿香戳中了所有的心思，他難得的心平氣和地詢問阿香。

“是又如何，我其實站在黃月英的角度想過我要是她怎麼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像她現在這樣強撐着肯定不是最好的做法，那隻會消耗自己的生命并且将自己立在所有人面前，成為最顯眼的靶子，我要是她，就會從五虎中挑出一個笨蛋當人前的盟主，自己在背後操控他，這樣我照樣可以位高權重，還不會太過顯眼，最重要的是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

更不會虛耗到連命都要沒了，手臂上胸口上全都是刀傷。

孫權在心裡暗暗補上最後半句，不知為何，竟然越想越生氣，心裡不舒服極了。

阿香聽着孫權的話，待他說完後，她抿唇，擡頭看向夜空，笑彎了眉眼，突然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雖然江東律法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在你和大哥維持了十幾年的江東繼承權争奪戰中，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入場的權利，最神奇的是我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從古至今，都是如此，誰都沒有想過‘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阿香看向露出了疑惑目光的孫權，對着他笑的愈發燦爛。

“和你說這個不是我想抱怨什麼，隻是在那天脩問我是否想要建立一個武裝政權的時候，我振聾發聩，瞬間那些遮擋了我雙眼很多年的迷霧都散掉了，是啊，我要建立武裝政權，我也可以建立武裝政權！鐵時空思想比銀時空要進步許多年，雖然在此之前也沒有女性盟主或者掌門，但是不管是白道還是葉赫那拉家都随處可見女性在工作，在參軍，她們的生命中不僅隻有結婚生子，也可以選擇事業，這裡甚至婚姻自由，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說如果當初我們在鐵時空，老爸要給我定下和袁紹的婚約，我不願意，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迫我成親，這是我的婚姻自主權，這裡一夫一妻，沒有妾室，保護了基本人權，所以即使這裡還是有很多律法不完善，但是這裡真的給了我很大的觸動。

再聯想到銀時空，現在的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意識到月英選擇的這條路有多難，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子，你所說的做法她肯定也曾想過，可是她沒有選擇，我猜是因為銀時空還沒有進入兩性平等的時期，月英如果真的選擇了這條路，那麼餘生漫長，銀時空的女孩子們再怎麼得家族寵愛還是脫離不了結婚生子的命運，不是說她們不能選擇結婚生子，而是她們的人生不應該隻有結婚生小孩這個選項，月英，她想的是讓每一個女孩子都有進入權力場争奪繼承權的權利。我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

阿香苦笑着看着孫權。

“二哥，如果在回到鐵時空之前，一切還是如同原本那樣，有一天我突然跳出來說‘我也是孫家的小孩，為什麼隻有你們倆有繼承權可以鬥來鬥去，我也要參與到你們的競争當中’，你會怎麼想？你一定會覺得我腦子出問題了吧，或者認為我在故意鬧你讓你不爽。可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來看，不會覺得這件事很匪夷所思嗎？老爸，大哥，你，已經足夠愛我了，可是作為女孩子，我就是碰不到孫家的權力核心，甚至于當初你重病期間孤注一擲立下遺囑讓我繼位，那段時間我聽到的最多的評價就是不安分！多可笑，為什麼我們女孩子想要接手自己家族的權力就是妄想，要被人罵不安分？”

孫權隻覺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事情他以前從未想過。

但此刻聽阿香一點點展開，他竟也有種命運可笑又荒誕的感覺。

“你和黃月英都是這樣的想法？”孫權開口時，嗓音已經有些沙啞。

阿香搖搖頭。

“我不如月英，至少我最開始起了鬥争念頭時是因為我在葉赫那拉家看到了制度的不合理，不願意去屈從适應，即使希望渺茫，也想要去争取一個機會，就像小的時候我們說的那樣，我想保障每一個人生而為人應有的權利，兩性平權隻是其中之一。而且鐵時空和銀時空的情況不一樣，鐵時空百年前思想就已解放，不管是白道還是葉赫那拉家都不乏女性參政，鐵時空大多數人在意的是血脈或者說是純種和混血異能行者的區别，相較而言性别的問題不是太嚴重，所以在鐵時空我主要要保障的是混血異能行者的利益，而銀時空在兩性失權嚴重，注定月英要走這條路比我艱難的多。”

孫權沉默了。

阿香看着孫權，片刻後竟笑了起來。

孫權聽到阿香的笑聲，擡頭看她。

“你笑什麼？”

阿香歪頭，笑盈盈地道：“我其實在說這些之前都已經做好被你罵想得太多的準備了，但是你沒有罵我，甚至沒有覺得我這種想法天馬行空離經叛道，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錯愕和沉思，說明你在短暫的驚訝後也開始細想這個問題了，二哥，哪怕是鐵時空，也有很多很多的男人做不到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利益在哪，卻要用愛來粉飾太平，就連在鐵時空女孩子們都要面對很多的愛的陷阱，更别提是在銀時空了，在男性權力達到頂峰的情況下，女孩子們的路實在太過單一，可是手握銀時空最高權力的你卻會反思。”

阿香說着，對着孫權俏皮地眨了眨眼：“說不定你和月英真的是天生一對。”

孫權不知道阿香說着正事怎麼突然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他眼眸微張，正欲反駁，就聽阿香又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你說你不在意所謂的血緣關系，對于你而言，人隻有圈圈裡和圈圈外的區别，你不會被大多數人遵循的血緣關系所束縛；你從小到大都很讨厭外界的規訓，也明白很多學制規矩的愚蠢，在沒有能力的時候你會忍住脾氣盡量不去觸犯，但在有能力後就會立刻去改掉一切讓你不悅的規矩，哪怕别人都說你是不對的但是你孫權什麼時候又在意過他們的想法呢？你自己就不是一個遵守規則的人，為什麼月英不能是。二哥，在你習慣性地評判她是一個“沒有武功空有野心的女性孱弱盟主”時，試一下把她當做你自己，将她放在和你各方面完全平等的地位。”

阿香一步步走向孫權。

“她沒有武功但有符咒和科技。”

“她的野心與你相當。”

“她不是男人又如何？”

阿香來到孫權面前站定，眸光灼灼。

“東漢曆代皇帝哪個不是男人？但最後哪個所謂的“身強體壯”的男人逃過國破山河碎，家族轟然倒塌的命運？固然一個王朝的坍塌有時代等諸多原因，但這說明男人并不是萬能的。《三國演義》月英那裡就有，她并不介意銀時空的人看，我不信你從來沒有看過，我不信在第一次看完《三國演義》，你看到孫家的未來完全無動于衷。

如果真的按照《三國演義》所寫，你未來會有十個老婆，十個小孩，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守住了東吳的江山，甚至沒有傳三代就亡了國。即使都說銀時空和曆史完全不同，可是從東漢末年到三國鼎立，銀時空大方向完全按照鐵時空的曆史發展，按照曆史所書，三國之後是另一片人間地獄，我初讀曆史書時看得脊背發涼，我完全無法想象銀時空萬一變成那般會如何？那也是我的家！所以其實有的時候我在想，也許月英是一個變數。有一個持身公正，有能力有手段的異能界盟主震住這初平的亂世，将異能無差别的一一交給魏蜀吳，互相牽制，互相依存，下方的諸侯無法撼動這三方的權勢，也許銀時空才可以迎來真正的和平。”

孫權滿心震撼。

他看着阿香，即是驚愕又是不解。

“你就這麼相信她？”

阿香笑着，堅定地道：“我相信她，也相信你和會長。你們三個人都有建功立業的野心，但是在野心之前，你們不會視人命為草芥。”

哪怕隻是你們在位的這幾十年太平，也足夠三方政權各自休養生息了。

也許這樣，銀時空就永遠不會進入那個黑暗的朝代。

不管是銀時空還是鐵時空，她都不想再看到任何戰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