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又從左玉指尖溢出,很快就裹住了左玉和陸天樞的視線。
冷意鑽進骨頭縫。
左玉試着透過霧氣看清周圍,可那灰霧黏稠,連院子裡的紅燈籠都隻剩一團模糊的紅光。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族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封皮。
然後攤開放在桌子上。
紙面泛黃,像被水泡過。
他翻到周元殺害的那些人的那一頁,手指剛觸到,指尖便突然一麻。
“怎麼了?”陸天樞湊過來問。
左玉眯眼盯着紙面。
就在他指尖觸碰的瞬間,那用黑墨寫的名字,居然滲出暗紅色的墨迹,像血從紙裡擠出來。
李文昌,李張氏……
正是電鋸怪人殺害的那七個。
墨迹滲出時,紙張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蠕動。
左玉皺了皺眉,手指又按上去,這次刺痛更明顯,他耳邊隐約聽見哭聲,從紙面傳來,像村民死前的哀嚎,斷斷續續,刺得人頭皮發麻。
“老左,這……”陸天樞瞪大了眼,“這顔色怎麼變了?”
左玉壓下心裡的不安:“周元殺的那幾個人,怨氣跟族譜連上了。”
“是族譜的規則在起作用。”
他當時順手把族譜帶走果然是正确選擇。
“族譜的規則?”陸天樞撓了撓頭。
左玉低聲解釋:“這東西不隻是記錄李氏宗族的名字,它大概是李家村鬼域的核心之一,怨氣的載體。族譜上的人,哪怕死了,隻要怨氣不散,就會被它收回來。”
按照他的猜測,如果想徹底毀掉李家村鬼域。
大概需要毀掉族譜,宗祠……可能還有别的?
左玉合上族譜,站起身,“而且……李家村的鬼域講究因果和孝道,族譜是根,記着每一代人。死了的人怨氣不散,就歸老祖宗管。”
說到這兒,他臉上多了點笑意。
“李月娘占了孝的上位,或許我們真的可以支使一些鬼怪。”
他話音剛落,院子裡的霧氣突然翻滾了一下。
左玉腦子裡閃過村長之前對李月娘行禮的模樣,那大概也不是怕,是敬畏。
族譜的規則壓着,孝道在上,隻要他沒能完全脫落族譜和宗祠的壓制,也得低頭。
不過要這麼說……最大的鬼怪反而是這兩個死物。
“老左,你是說……周元殺了人,反而給咱們送材料了?”陸天樞聲音裡多了點興奮。
“算是吧。”左玉嘴角上揚,然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陸天樞那兒的紙人。
紙人影子顫動,眼窩裡的血珠徹底滲開,像活了似的洇進紙裡。
緊接着,黑霧像絲線一樣飄過來,纏在紙人身上。
怨氣灰蒙蒙的,帶着股腥味,繞着紙人打轉,最後鑽進影子,像被吸進去。
紙人影子拉長了幾分,隐約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像小孩哭,又像老人在喘。
陸天樞吓得手抖,差點把手裡的紙人戳破,擡頭瞪着左玉:“老左,這玩意兒是不是活了?”
“沒活。”左玉語氣平靜,“是怨氣跟紙人連上了。族譜認了李月娘,所以現在是李月娘的規則也在吸納它們。”
“吸納?”陸天樞咽了口唾沫。
左玉蹲下,拿起“李張氏”的紙人,紙人眼窩裡的血珠像凝住了,腮紅鮮豔得刺眼,影子在霧氣裡晃動,像随時要站起來。
院子裡的紅燈籠突然停了晃動,燈籠紙面上的模糊人臉更清晰了幾分,像在盯着他們笑。
左玉後頸一涼,猛地擡頭,卻隻看到霧氣翻滾,什麼都沒有。
歸施琅從房梁上跳下來,落地時幾乎沒聲,像鬼似的飄到左玉身邊。
他歪着頭,打量李月娘,嘴角扯出一個笑:“我現在倒真挺好奇,你構築詭異時添加的是什麼規則了。你這新娘,手筆不小啊。七個怨魂都給她收了?”
“左玉!你在這兒啊!”
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霧氣裡鑽出兩個人影。
左玉定睛一看,是李若彤和她朋友小雅。
李若彤臉上挂着笑,興沖沖地跑過來,校服袖子上還沾着點灰,看起來剛從哪兒折騰回來。
“你這鬼域看着真厲害,我跟小雅剛從村口回來,啥也沒弄好,正商量怎麼構築呢!”
左玉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小雅站在她身後,瘦高的個子,眼窩深得有點吓人,臉上挂着淡淡的笑。
小雅開口道:“我知道點塞壬女妖的下位怪物構築法,不過得用江邊的水怨,所以還沒構築。你們弄得怎麼樣了?”
陸天樞随口接話:“還行吧,剛紮了幾個紙人。你倆要去哪兒弄材料?”
“江邊啊!”李若彤笑眯眯地說,“那兒怨氣重,适合小雅的鬼域。我還沒想好呢,打算跟她一起去湊湊熱鬧!”
左玉和陸天樞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江邊這地方。
剛剛他們路過老槐樹是,張世傑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