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鏟屎官會認錯自己的貓主子，但大多數貓主子不會認錯自己的兩腳獸。

——如果貓認錯了，不是裝的，就是打算棄養主人了。

貓咪有人類40倍的嗅覺受體、更精準的聽覺辨識度，能捕獲人類無法察覺的細節；與之相比，更多依靠視覺來判斷的人類，認知系統顯得更加脆弱。

在對視的一瞬間，肖宇宙渾身上下的2億嗅覺受體、聽覺細胞和動态視覺認知完全被調動。

身體的感知被徹底激活，肖九洲一眼就認出了肖宇宙。

少年的動作像是0.1倍慢放，肖九洲一時恍惚，他伸出手，在空氣中撈了一把，海腥味之下是肖宇宙熟悉的味道……嗎？

直覺告訴他是，但是他怎麼好像不能确認了？

五年時間足夠讓清晰的記憶變得模糊褪色且遙遠，哪怕是對貓咪這種敏銳的動物也不例外。

肖九洲喜歡找人打掃樓道，但他很少打掃2819，因為每一次打掃，肖宇宙的氣味都會慢慢抽離，像是從他的身體裡帶走什麼一樣，直到完全消失。

視覺的記憶也是如此，關于肖宇宙長相的明确記憶隻有一張他高中畢業的大合照，照片上的肖宇宙還很青澀，和肖九洲印象中，如父如母的形象大相徑庭。

對視的第二瞬間，肖九洲注意到的是肖宇宙的長相。

小巧的臉龐，紅潤的嘴唇，水汪汪的黑色杏眼……很可愛，看起來很好欺負，可是……肖宇宙是長這樣嗎？

肖九洲經常摩挲高中畢業合照中拇指大小的少年，可他的模樣卻逐漸因為男人手指的溫度和時間的流逝而氤氲。

照片上的肖宇宙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泛白符号，如果說照片就像是模糊記憶留在世間的殘屍，那肖九洲甚至連哀悼的對象都在離他遠去。

2819是他們共同居住的房間，但關于肖宇宙的部分太少了。貓砂盆、貓碗、貓爬架堆得到處都是，相反，肖宇宙的東西隻有書桌和衣櫃裡的一點點，大多數上面還都留有貓爪的痕迹。

肖宇宙的照片隻有一張，但煤球的照片卻從一個月到一歲數不勝數，背面還寫了簡單的描述和他的體長體重。

肖宇宙窮，所以寫真用紙都很薄，但照片被精心打理過，塑封在薄膜裡，于是起邊的僅僅是外圍。

“煤球19天，第一次走路。”“煤球一斤了！”“煤球第一次吃凍幹，嗝到牙了。”“嘿嘿，煤球可以生小貓了！”

還有：“給煤球喂奶”，“煤球被壞狗欺負了！打走壞狗！不許欺負我的寶貝。”

“喵……”

文字失去了語言作為載體，聲音也漂浮不清了。

逆變之潮後的五年，肖九洲從孤單的流浪者成長到要撐起一個基地，多少次在生與死之間掙紮到近乎昏迷時，才會有走馬燈似的片刻閃回，提醒他也曾經被什麼人捧在手心，視若珍寶。

他也曾經是個孩子啊，都快忘記了。

隻是……那個把他當孩子的人在哪兒？好像隻有閉上眼才能看清一點。

明明前半個小時，肖九洲還在研究怎麼加長海底探索時間，找到肖宇宙。

此刻卻如同墜入了一個太過美好與驚喜的幻境。

是做夢，還是發、情熱帶來的幻覺？

如果是幻覺的話，怎麼會如此真實，可如果是真實的話，又怎麼會如此夢幻？

向來冷靜克制的男人片刻沉溺于危險的思維遊戲。

然而，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進化種吃魚了！不要魚命了！”

肖九洲：“……”

好了，确定不是夢了。夢裡不會有此般癫狂的場景。

兩條面條一樣的腿，一拐一拐的，怎麼跑也跑不快，隻有一對DuangDuang的白屁、股占據了畫面正中央。

肖九洲沒追。

兩腳獸跑得慢放如烏龜。

-

救——命——

肖宇宙一瘸一拐地跑，腿心被磨得生疼。

進化種，好大一隻進化種！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進化種，真的好大……大到一隻手就能把他捏死。

肖宇宙四肢細長，體型偏小，但那是相對人來說的，在進化種面前，他小得簡直像隻貓，小胳膊小腿甚至比不上進化種手腕的粗細。

真的好可怕。

他正絕望地想着，下一秒，啪叽，摔了個狗吃屎。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輕舟已過萬重山。

但好像也好像也就那樣，世界上隻分兩種事，1.能解決的，不必慌張，2.解決不了的，也不必慌張，大不了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