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類,沒有說話。
人類一雙眼睛睜得極大,卻因為看不見,“注視”的落點有了些偏差,讓其強硬的表示顯出一分滑稽,倒能讓人升起可憐他的情緒。
剛剛牢牢箍住薩若汶的手被其主人移到了手臂,哈迪斯能看到對方敏感得因為自己一點小動作身體就打顫的反應。
膽子說小,人能正面把太陽打下來;但說他膽子大,随便一碰都能害怕得發抖。
哈迪斯都沒見過這種人。
和薩若汶還在心焦自己能不能解釋清楚自己沒陰險心思不同,哈迪斯沒怎麼在意這個問題的真僞,或者說,他早就做好了薩若汶與第三股力量有關系的準備。
隻是沒有想到聯系這麼深刻,宛如一體。
這種關系,就有些像神祇與神格。
哈迪斯眸色暗了暗,但很明顯,薩若汶掌控不了對方,甚至在之前,都沒有意識到對方存在。
把脫力的白發青年拉到自己懷裡夾着,哈迪斯朝這片神識空間一處走去,能感覺到,越遠離那道意識狹縫的連接通道,懷裡的薩若汶越不舒服,到了一定距離,甚至直接癱在他懷裡再也沒力氣無法動彈。
就像把一個彈簧拉扯到超出了它的彈性恢複返回,徹底崩壞了一般。
在一個崩潰的臨界點,哈迪斯停了下來,蹲下身,把基本癱軟的薩若汶放在地上。
神識空間随神念而動,銀白的鎖鍊從虛空處探出,纏繞在人類的腿上鎖緊,刺骨的寒意讓其全身一抖。
薩若汶冷汗如瀑,腦裡是一片漿糊,無法理解,甚至有點無法思考哈迪斯在做什麼。
他撐着地面支起身,表情迷茫,心裡的話在嘴邊徘徊許久,才在鎖鍊沁心涼的觸感下吐了出來,“你,你要做什麼?”
“安置好危險源。”哈迪斯倒有問必答。
“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從來都……”
被咬得破皮的嘴被手捂住了,薩若汶隻能瘋狂眨眼睛表示他的心情。
“薩若汶,”哈迪斯放下手,這是他第二次當面叫他的名字,讓薩若汶渾身一顫,呆愣在原地,“你對冥界沒有異心,這我知道。你厭惡權力,這我也知道。”
哈迪斯曾經有一段時間無法理解薩若汶這種人的存在——哪怕是貪圖享樂的奧林匹斯天神,也會為了利益奔走鑽營,而權力是帶來利益的最快途徑。
所以,為了一個太陽神神格,他們能與冥界糾纏不休。
不過打心底來說,哈迪斯從來沒有否認過甚至習慣這種為權鬥争的行為,畢竟他是克洛羅斯的長子,他剛出生就卷入一場無上神權的争奪戰,而他也從不否認自己是憑借血脈與暴力坐上了冥王之位。居于高位,才能俯視一切争鬥,也才能為所欲為。
可這一套對于每個希臘神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路子,在薩若汶身上并不起作用。
這個異世的靈魂猛然闖進這裡,借着好運堪堪坐上他們經營數年才能到達的王座,卻無心權勢,滿心撲向虛無缥缈的光與鮮花。
難得刺激一下他,也就像個兔子樣縮成一團,恐慌地說什麼不知道。
這毫無血性、玩物喪志、瞻前顧後的模樣,實在讓人看得牙癢癢。
哈迪斯咬了咬後牙,語氣難得如此情緒化,帶着如此不耐與怒氣:“而你不是朝思夜想,都像我分開嗎?我允許了。”
“至于現在——我要先弄清楚你的力量。客觀來說,你與它就是一體的,是任何外力都無法切斷的深刻聯系。所以,聽話,安靜,能做到嗎?”
但你也沒必要把我鎖起來,我根本不會驅使它,威脅程度幾近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