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玉聲音不急不徐,如叮咚的泉水般沁涼卻暗含着巨大的力量。“朝中不過三波勢力,我所代表的皇室一族、鄭閑所領清流一派,以及馬家一脈。”
“原本鄭閑仗着為靈帝佐政在朝廷虎踞龍盤,一手遮天,後有馬英借先帝之手從五品邊陲小官一躍成為三公之首。皇室沒落,向來是這二虎相鬥的中心,拿捏的棋子。現如今雲州城勝利,北疆大梁被打到了王宮,想必數年之内外患可解,邊境無憂,這是其一;此外經此一役,皇室在百姓中恢複了名望,又拿到了雲州軍權,站穩腳也不算什麼難事!這是其二。”
“有這兩個前提在,皇室就不再是隻能聽命于虎狼的奔兔,而是真正變成了能夠執掌一方棋局的棋手。唯一難搞的便是鄭馬二人……”
“不過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殺死他們還會有新的鹬蚌出現,不如就逐漸蠶食他們,然後坐山觀虎鬥……”
“我會退回定州,但是我不會将軍權歸還他!這既是為了我等的性命,也是為了皇室。皇帝雖聰慧但向來紙上談兵,多謀于後宮之事……” 待到那時,腹背受敵,由不得他不來請她。
“去命人給國舅爺透露一下清風的消息。”清風是宮中的樂妓,是難得秦度喜歡的人。可獨獨他不能暴露于衆人之前,因為他是個男人。秦兆玉之前還能或多或少為秦度掩飾一番,可事到如今,她也得教教秦度孤家寡人的意思。
秦兆玉搖晃了一下茶杯,白色的煙霧缭繞在她的面前,模糊了她的面目。
她向來忙碌,疏忽了這個弟弟,不知道從何時起,兩人便再也談不了心了。她自是愧疚,但也無可奈何,隻能叮囑教導宮人多看顧着些。可若他起了殺心,那她也不必巴巴記着那點有緣無份的血脈,不過她也不會殺了他,她會将他囚禁在深宮中,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
他不是喜歡權力嗎?那便讓他得到然後再收回,讓他日日夜夜看着權力卻此生再也不可得,那幅場景想必才是最好看的。
“公主……”問海伴書等人瞬間明白秦兆玉的意思,心下安定,隻是想到要先退讓一步,胸中仍有些憋悶。憑什麼呢?秦兆玉十四歲輔政,五年間風雨飄搖,從一個差點要被和親的公主鬥成了如今的明親王,如今終于有了起色,還要遭受最親之人的背叛!
“我不能和我的胞弟鬥……起碼這一次不能……”秦兆玉神色漠然,秦度,我等着你的第二次……下次,我就不會再如此相讓了。
問海伴書兩人相視一眼,看到了秦兆玉的轉變,心中既開心又懷傷。她們是最了解公主的,自然知道公主對這個親弟弟有多麼的看重。開心的是公主終于認清了那人虛僞的面紗,從此再無顧忌;悲傷的也是看到了公主逃避了那麼久,終于還是沒能逃脫出這自相殘殺的規律,了無牽挂的同時,也是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那深深宮牆圍繞着的人生,哪裡有什麼自由可言!所有人都被曆史的洪流裹挾着前往一個既定的未來,即使你貴為公主又如何?不是生,便是死!她唯一能操控的,隻有她的心。一個女人,隻要沒有丢失她的心,便會永遠擁有逆風翻盤的力量。
“待我腿傷恢複,我們立即趕回雲州。”秦兆玉決定道。此時北疆王宮的勝利早已傳進了梁國,不過半月後待問海那邊王宮事情處理完,想必朝廷會立刻催促她們回宮,名義上是實行表彰嘉獎,實際上……是為了避免她們握到權柄的把手。
鄭閑是權傾三朝的老臣,手下故舊門生滿天下,掌管着文人一脈;而後先皇為設局扳倒鄭閑,看中了馬英的身份,立為自己的孤臣,結果沒想到自己英年早逝,孤臣變孤狼,立刻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所立大好局面就此毀于一旦。如果不是母後殚精竭慮以及他們還顧忌着後世名聲,這江山恐怕早就改名換代了。
自此,文官集團和武官集團分庭抗禮,水火不容。不過姜仍是老的辣,馬英雖得權,可鄭閑也不是吃素的,幾次交手後就意識到了軍權的重要性,不光暗戳戳地攬了好多武将過去,并且還特地開立了一項特殊的制度用來貶抑對方的軍隊勢力。
這個制度就是更戍法。更戍法,即為防止将領長期駐地掌握兵權,威脅文官集團所設置的一種軍事制度。它通過定期更換軍隊将領、調整駐防區域以及重組軍隊結構來分散軍事權力的政治手段。
如果不是困戰,那她也不會有機會在雲州城呆上這麼長時間,從而觸摸到了雲州軍隊的權力中心。既然摸到了,那就是她的了,她可不會輕易地再次交還回去。秦兆玉眯着眼,心中勢在必得。
“對了,你把這個傳回去,讓聽泉她們查查。”秦兆玉翻出一本小冊子,正是金光寺僧人案後,她得到的那本記錄着買賣婦女兒童交易的賬簿,她倒想看看,這到底是哪位大人物的手筆?
“是。”伴書接過,翻看了一眼,立刻有些震驚昆城中竟有如此多的官員參與其中。
秦兆玉壓制着怒氣道,“他們的膽子太大了。”貪贓枉法、假公濟私,賣官鬻爵,算了算了都算了。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還能做些自斷根基的蠢事,穿着禽獸當真就做禽獸了。腦子不用就換一個!他們也不用他們那生鏽的腦袋想一想,殺光自己的百姓,誰給他們墾荒造田?又或許這些人根本什麼都知道,隻是貪圖眼前的那點利益,不顧梁國未來!
談完了後續事宜,伴書這才将說出另外一件事情,“臣等在來時的路上,聽說了一件事……”
“哦?”秦兆玉知道伴書的性格,不确定的事情是不會向她這裡傳遞的,這隻能說明确有此事。
“此次武林盟主的獎品,是一張藏寶圖。”
“寶物?什麼寶物?”秦兆玉好奇道。如果隻是金銀财寶的話……她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如今天下正是不太平的時候,國庫空虛,如果有一筆額外收入的話,全國農人的脊梁都能輕松許多。
“據說是前朝的一處帝陵,陪葬豐富……”伴書伸出一雙手比量了一個數字。
秦兆玉驚訝,“五千兩!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