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教室的兩端,一頭一尾,遙遙相望。
方圓:“悅悅你說什麼,我投給你了呀。”
桑悅默默地将那張藍色的紙揮了揮,示意她,自己已經看到了。
“……”
方圓大步朝她走過來,一把搶走了那張紙,在手中中揉成一團,耳尖發紅,“你怎麼還翻垃圾桶啊!”
桑悅:“沒翻,袋子是放在外面的。”
就這麼兩三句話功夫,宋書豪也注意到了兩人的異樣,拿着掃把,大大咧咧地朝她們倆走來,“怎麼了怎麼了?”
桑悅:“宋書豪,你能不能先到一邊去?我和方圓有點悄悄話要講。”
桑悅不想讓宋書豪覺得,自己是不能接受方圓給他投票,所以才在這裡質問她。
好朋友之間确實該一視同仁,給誰投都一樣,三好學生而已,又不是什麼很要緊的事情,但宋書豪都是投給她的,上課前還幫她在男生裡拉了波票,想讓她能在畢業前拿一次榮譽。
桑悅不是計較結果,她隻是迫切地想知道,方圓究竟是怎麼想的。
因而,她直勾勾地看着方圓的眼睛,一眨不眨。
方圓始終低着頭,捏着紙團,拒絕和她對視。等宋書豪走遠之後,她開口道:“是,我就是故意投給宋書豪的,你要生氣就生氣吧。”
桑悅:“為什麼?”
方圓:“為什麼我們都要圍着你轉?為什麼你沒拿過三好,宋書豪就幫你拉票,我也沒有拿過,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我們不是一樣的朋友嗎?”
桑悅愕然,“可……”
可是,方圓這次并沒有進入年級前十五。
她比自己還偏科,英語次次滿分,數學隻能勉強過80分的良好線,總分勻一勻,年級排名都到40名以外了,連上投票名單的資格都沒有。
方圓打斷她,繼續自己說自己的:“之前你報名參加少年宮的船模賽,宋書豪就自願跟你一組,比賽當天你的船模馬達燒了,他還把他備用的馬達換給你。那個馬達是他自己焊的,比他自己參賽用的那個還好用。但我隻能一個人去參加建模比賽。”
兩個比賽在同一天,一個人沒法參加兩項。
桑悅被這麼控訴,也覺得很頭大,“可是建模本來就是單人賽啊,不能組隊,你想參加船模,為什麼不跟我們講?”
方圓眼圈都紅了,氣鼓鼓地回答道:“你們那麼快就說好了!讓我後面再怎麼說?!”
“……”
“反正你就是這樣,永遠都以自我為中心,總是你想怎麼樣就不管不顧地直接說出來,一點都不覺得尴尬,好像别人不答應你就對不起你一樣。我今天就是故意投的宋書豪,誰知道你隻和班長差一票。你想和我絕交那就絕交吧。”
……
12歲的桑悅,人生中第一次面臨友情失控的情況。并且,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方圓對她有那麼大的怨氣。
這可真是一件複雜的事情。
雖然桑悅總是自诩自己已經長大了,馬上就是初中生了,但她好像還是沒法處理好這個問題。
方圓從那天開始一直沒再理桑悅,哪怕桑悅試探性地主動跟她說話,她也隻裝作沒聽見,兀自一聲不吭地走開。
每逢想起,桑悅總免不了長長地歎口氣:“唉——煩死了。”
房間的另一邊,沈照清在餐桌上放下早餐,叫她:“桑悅,吃飯。”
桑悅今天老早就從家裡跑出來,連牛奶餅幹都沒吃。大人們也沒顧得上她。
到這會兒,躺着轉了那麼久腦筋,好像确實感覺有點餓。
她慢吞吞地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桌邊,探頭看了兩眼。
和桑悅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同,沈照清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在家,需要自己照顧自己,鍛煉到現在,已經能簡單地炒兩個家常菜了。更别說早飯。
他不再拿藍罐曲奇或是其他進口餅幹敷衍,而是搗鼓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泡飯,又開了罐黃泥螺,配上老蔔頭(蘿蔔頭)、醬瓜、玫瑰滋腐(腐乳),都是上海人家喜歡的就飯菜。
桑悅之前在家吃過幾次,一直念念不忘。
但羅英覺得這種都是腌制菜,沒營養,對身體不好,一般不讓她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照清家的冰箱裡開始備上了這種各色罐頭。桑悅有時候嘴饞了,就跑過來蹭一點,瑟瑟(殺殺)饞蟲。
兩人各自打了碗泡飯,面對面坐下。
沈照清剛剛聽到她在唉聲歎氣。
事實上,桑悅和方圓吵架那天,他就在走廊外面等桑悅做完值日一起回家。不過兩人連宋書豪都刻意避開,更不會讓教師外面的人聽到。所以沈照清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原委。
他扒拉了兩口泡飯,主動開口道:“别想了。你沒做錯,管人家怎麼想。”
桑悅:“可是方圓是我的好朋友啊。我當然要在乎她怎麼看我。”
沈照清抿了抿唇,聲音壓低幾分,“……隻在乎我不行嗎?”
桑悅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沈照清搖搖頭,“我說,如果不能喜歡全部的你,這樣的朋友不算最好的朋友,隻是普通朋友。所以别難過了。我媽昨天晚上打電話回來,說後天帶我們去吃肯德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