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心底竟生出幾分賞識之意。
“左右不過些無用之學。” 李林竹淡淡一笑,似有自嘲之意。“科舉不考,行醫又用不上,旁人說我做閑學,也不冤枉。”
“你怕是誤會了‘無用’二字?” 任白芷聞言,輕笑一聲。
她正愁這年頭無人統計市面錢糧流通,無法精确評估經濟形勢,沒想到身邊竟自帶一本行走的智庫?
李林竹見她神色莫測,立刻警惕起來,想起先前被她哄着畫地圖的經曆,便道:“你又想哄我尋樂?”
“我哄你作甚?” 任白芷蹙眉,随即正色道,“如你方才所說,官家多發了一倍的交子,而物價并未暴漲,這意味着什麼?”
李林竹不解,問道:“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市面流通的交子,仍然供不應求。”
任白芷語速極快,興緻勃勃地解釋道,“最初發行的一百二十萬貫交子,備下的本錢卻僅有三十六萬貫,官家一次性淨得八十九萬貫,反倒讓民間受益。如今又額外增加一百二十萬貫,而市場依舊穩如泰山。如此看來,這二百零九萬貫的錢,就是白白産出的财富啊!”
李林竹沉思片刻,不明所以:“所以呢?”
“我那文裡不寫了麼?流通生财!如今的經濟活動因為流通的金錢不夠,嚴重限制住了産生的财富上限。假若,我們能有法子,增加市場裡流通的金錢,激發新的經濟活動熱度,那賺錢,還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任白芷眉梢一挑,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看到滿滿的銀錢滾滾而來。
她越想越激動,心下飛快盤算。若能在其中分得一杯羹,哪怕隻有百分之一,也是萬貫家财!更别說汴梁的經濟遠勝益州,交子尚未普及,若能提前布局,甚至親自布局,收益豈非更高?
她的千萬家産,要回來喽!
“這可是價值百萬貫的學問,你還說無用?” 她雙眼發亮,語氣認真得很,幾乎要撲過去拉着李林竹一起做生意。
李林竹望着她,不由失笑,半是驚歎,半是無奈:“如今就連商賈都羞于談利,你倒毫不遮掩。”
“我喜歡賺錢,這有什麼好遮掩的?” 任白芷理直氣壯地道,“每個人都有喜歡的事吧?就是那種,一想到就熱血沸騰,做起來廢寝忘食,那個詞叫什麼來着,哦,對了,沉迷!”
是了是了,她要趕緊想法子搞到本金,無論是自己賺還是貸款還是籌措,然後着手收集分析不同店鋪的經營狀況,而不是局限于房價。
這樣,她便能通過引導資金流向缺錢但卻有潛力的鋪子,從而賺取收益!
這可是長期賺錢的法子啊!百萬貫潛力的藍海啊!
她越想越興奮,眸光璀璨,語調輕快。然而她每一個詞,都讓李林竹想起自己伏案剖解屍體的深夜,那是他最隐秘、最不願外人知曉的癖好。
“你也有吧?” 任白芷察覺他神色異樣,忽地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再次試探。
李林竹心頭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斬釘截鐵道:“沒有。”聲音一如既往得平靜。
“君子可寓意于物,不可留意于物。”
行吧。百分之九十九是個活佛。任白芷在内心松了口氣,然後語氣也松快了起來。
“那還好我不是君子。” 她笑吟吟地道,“随心所欲,豈不快哉?”
李林竹怔了片刻,剛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客喜提着食盒進來,笑道:“主君,大娘子,早膳買回來了。”
穿越至宋朝的首都就是這點好,飲食上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隔閡。
誰敢信,任白芷此刻嘴裡吃的,正是一千年前的灌湯包!
還沒來得及吃第二口,她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的名義丈夫,似乎已經察覺到自己是穿越而來的。
因為李林竹趁她吃着灌湯包的間隙,正在書桌上翻看她之前所寫的宋朝漢字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