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入地下車庫,謝臨溪拉開車門,紳士道:“顧先生,請吧。”
謝臨溪現在醒酒了,就沒讓司機來接,準備自己開去公司,中途路過醫院,剛好帶顧青衍去檢查胃。
顧青衍颔首:“麻煩謝總了。”
謝臨溪也不知道那句話惹到他了,顧青衍的臉色冷的可以,兀自垂着眉目,依稀又是後日不苟言笑的顧總。
謝臨溪心道:“顧青衍又在搞什麼,莫名其妙的。”
可是顧青衍落座的瞬間,冷淡的臉色就僵了僵。
車内有酒味。
昨晚車停在車庫就沒人動過,也沒開窗通風,淺淡的酒味欲散不散,混合着車内水生調的無火香薰,交織出了極古怪的味道,像是特調的雞尾酒。
顧青衍忽然坐立難安起來。
他不知道昨天謝臨溪喝了多少酒,身上有沒有酒味,但他被謝哲韬灌了一瓶,還有大半灑在襯衫上,這車内的酒味,多數來自于他。
謝總的車是一輛極好的車,商務車型,内飾簡潔大方,保養得當,而他将這車染上了酒味,總是會讓主人有些不悅的。
況且,昨天在後座……
謝臨溪正倒車出庫,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擡眼,看了眼頭頂的後視鏡。
後視鏡裡清晰的倒映出了後排的座位,昨天就是在這裡,顧青衍滑着滑着,滑到了他的肩上,撞歪了他的電腦。
與此同時,顧青衍也神色飄忽,望向了後視鏡。
鏡中,兩人視線撞了個正着。
謝臨溪:“……”
顧青衍:“……”
他們不約而同的移開視線。
謝臨溪垂眸調試導航,顧青衍看向窗外,在一片尴尬的死寂裡,顧青衍率先開口:“抱歉,謝先生。”
謝臨溪心道:“哈?”
他心說顧青衍又吃錯藥了吧,剛剛不是還給他甩臉色嗎,好好的道什麼歉?
顧青衍:“弄髒了您的車,很抱歉,我可以支付洗車的款項。”
謝臨溪:“那就不用了。”
他心道:“顧青衍都窮的要去租西裝了,我還要他洗什麼車,與其可憐這輛車,倒不如可憐可憐我的手,難道我還能讓顧青衍來給我洗手?”
兩輩子了,謝總可還從來沒給人幹過這事兒,至今指尖還有怪異的觸感殘留,謝臨溪一回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的手指微微摩挲方向盤,老大不自在。
由于開車,謝臨溪戴了雙手套,純黑,冰絲材質,緊且顯手形狀,像是電影裡中世紀古堡的管家。
與此同時,顧青衍的神色飄忽,偏頭看向後視鏡,鏡中剛好能看見謝臨溪的手。
謝臨溪正難受着,也往後視鏡瞥了一眼。
謝臨溪:“!”
顧青衍:“!”
又撞了個正着。
謝臨溪專心開車,而顧青衍似乎忽然對車中的安全帶起了強烈的興趣,開始埋頭研究。
二十分鐘後,車開入了本市治療腸胃病最出名的醫院。
從邁入醫院起,顧青衍的臉色又變得不好看了,好在謝臨溪也習慣了死對頭這副冷淡的樣子,往他面前一伸手:“身份證給我,我去幫你挂号開檢查。”
之所以謝臨溪去挂号,是因為他要幫顧青衍繳費,顧青衍的經濟狀況看着捉襟見肘,胃鏡做下來幾百塊錢,無痛還要再加幾百,這對謝臨溪來說不算錢,對顧青衍來說卻不便宜,總不能謝臨溪的便宜弟弟把人打傷了,檢查費還要顧青衍來出。
顧青衍将身份證放入他手中,臉上沒什麼表情,冷淡道:“麻煩了。”
十分鐘後,謝臨溪拿着診療單:“走吧,我們上樓。”
他看了看醫院導航,胃腸、肛腸、消化三個科室都在五樓,便按動電梯,和顧青衍一起上去。
電梯一出來,是個三岔路口,三個方向分别通向三個科室,消化内科在右,腸胃外科在左,中間則是肛腸科。
相比起其他樓層,這樓可熱鬧,切了痔瘡的、肛萎的在換藥,叫得和殺豬似的,來往的病人不少夾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路,一邊走一邊發出嘶嘶的聲音。
胃鏡在消化内科,謝臨溪看了眼指示牌,大步往右方走去。
但旋即,他發現顧青衍沒跟上。
顧青衍拖着傷腿往左邊走了兩步,停下腳步,疑惑的望了過來。
謝臨溪:“顧先生,走錯了,這邊。”
顧青衍:“謝先生,走錯了,是這邊。”
謝臨溪擡頭看了眼指示牌,望着顧青衍,沒說話。
顧青衍擡頭看了眼指示牌,望着謝臨溪,也沒說話。
某一瞬間,他們都覺得對方的眼神不太好。
兩人都是西裝革履,謝臨溪為了開會,領帶腕表皮鞋一絲不苟,連頭發都細細梳勻了,一副日理萬機高精尖人士的模樣;顧青衍則穿着謝臨溪的西裝,精紡布料,版型挺闊,他愛幹淨,也早在清晨打量好了頭發。兩位總裁打扮的商務人士面無表情的在肛腸科電梯口對望,中間露過的病人們正夾着屁股嘶嘶嘶嘶,仿佛在演什麼後現代的幽默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