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全部過程,顧青衍都過分安靜。
他拖着傷腿跟在謝臨溪身邊,一言不發,謝臨溪往哪兒走,他就跟着往哪兒走,手虛虛搭在謝臨溪的手腕上,像個全自動跟随機器人。
謝臨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心說:“顧青衍又吃錯藥了?”
穿過七拐八繞的診療室,走到胃鏡門口排隊,謝臨溪擡手看表,離股東會議已不足一個小時。
他将顧青衍安置在門口的長椅上,低頭看他的發旋,死對頭正低着腦袋,視線盯着地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謝臨溪:“顧先生,我馬上要開會,你可以一個人排隊嗎?”
顧青衍:“……”
他擡頭看謝臨溪,心說他一二十多歲智力正常的成年男子,又不是三歲,怎麼可能排隊還要人看着,但謝臨溪正垂眸看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認真評估他是否需要人陪伴。
顧青衍心中氣悶:“……麻煩謝先生了,我不需要人陪,我可以自己做完。”
謝臨溪颔首:“我會讓張晨,哦,就是我的助理,給你安排一位司機,等你完成檢查後送你回家,至于後續的賠償事宜,你也可以聯系張晨,或者直接聯系我。”
顧青衍:“……麻煩謝先生了。”
這時候,死對頭半點沒有後世渾身尖刺的樣子,就連兩個發旋的頭發,也柔順的垂了下去。
禮貌寒暄後,謝臨溪坐電梯下樓,順便給總助張晨打電話。
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鈴聲剛響,張晨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來:“謝總?您到了嗎?股東們已經到了大半了。”
謝臨溪正大步流星的穿過停車場:“我還需要一會兒,等會過兩個小時你安排輛車,來第三人民醫院門診的五樓。”
張晨:“好的老闆,您還是您的家人生病了嗎?”
謝臨溪:“不是,是……”
隔壁華星的老闆,前世争鋒相對的死對頭。
謝臨溪:“我的朋友。”
張晨:“好的謝總,您朋友的名字是?”
謝臨溪:“顧青衍。”
張晨明顯的卡了一下:“啊?”
張晨知道顧青衍,昨天謝總正和導演吃飯呢嗎,吃的好好的,忽然一推桌子不吃了,然後橫跨大半個江城,趕到半島會所,一腳将便宜二少爺踹出去了兩米遠。
那會所席上有個陪同的小明星,十八線開外,都不夠格謝臨溪單獨見一面的,看情況謝總也不認識他,結果打完便宜弟弟,謝臨溪指名道姓,要張晨查顧青衍的資料,說是要給夠賠償。
……不是給賠償嗎?怎麼直接陪到醫院去了?
還直接變成了朋友?
不過作為總助,張晨的嘴足夠嚴,隻道:“行,我來安排,然後您昨天要我查的資料,我已經整理好發到您郵箱了。”
謝臨溪:“嗯。”
“還有一件事。”張晨補充,“剛剛蔣總到了,臉色很難看,一來就和其餘股東坐在一起說話,也不讓人聽,我差遣實習生進去倒茶,聽了一耳朵,蔣總在說您投資秦嘯前新電視劇的事情,說那項目不靠譜,必虧,勸幾位股東一齊向您施壓,逼您放棄這個項目。”
蔣總,蔣富成,是謝臨溪繼母七拐八繞的親戚,最初是想扶謝哲韬上位的,可惜謝臨溪他爸癡呆的突然,謝臨溪借着外公家的勢力迅速插手,直接在窗口期接管了耀世。
蔣富成心裡不痛快,明裡暗裡給謝臨溪使絆子,害怕他人脈廣了不好控制,不讓他接觸一線的影視投資,隻拿些報表去胡弄他,逼得謝臨溪去借外公的關系,在酒桌上談合作。
但是外公也老了,家中也換了主事的小輩,謝臨溪怎麼也不可能去那邊打拼,還得盡快穩住耀世。
謝臨溪笑了聲:“我才和秦導吃過飯,他倒是又跳起來了,不用管他。”
前世這時候,謝臨溪壓力很大,經常失眠,時常要靠藥物入睡,那時他拿不準投資的影視劇會不會有水花,萬一接連失利,就是被蔣富成架空的結局。
但是這一世,謝臨溪已經知道他前期的投資九賺一虧,還提前了解那些會大撲,哪些會成為爆款,他根本無所謂蔣富成的施壓。
張晨:“好的,謝總。”
一個小時後,謝臨溪踩點到了公司。
他整理腕表,袖扣,領帶,等全部打理好了,才開門下車,擡步進入公司。
蔣富成居然沒在會議上,正杵在前台邊上,啤酒肚怼在前台桌面,桌棱陷入肉裡,肚子便凹下去一截。
這人好色,據說養了不止一位情人,看見個好看的就想過去扯兩句。
前台是新來的實習生,大學還沒畢業,來拿實習證明的,公司股東杵在面前,有點手足無措,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她帶來的早飯,還沒吃。
蔣富成瞥了一眼,就笑:“呦,紅棗牛奶啊?紅棗好,你們女生是要多吃點紅棗,補氣血的,不然每月一次也遭不住,那啥容易寒,是不是?”
實習生尬笑,蔣富成看她沒吃完的雞蛋,又道:“吃蛋啊,蛋也好,蛋也是個好東西,無論什麼動物的蛋呢,都很有營養的,多吃,多吃。”
那實習生對着他,表情凝固在臉上,臉都笑僵了。
謝臨溪邁過公司大門,唇角帶了點微笑的微笑,揚聲道:“蔣總,來得倒是很早啊。”
他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生意場上如魚得水,見人自帶三分笑意,除了顧青衍在場時時常冷臉,平常談生意的時候,對着坨狗屎都能笑出來。
蔣富成聽見聲音,正要轉身,膀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謝臨溪修長冷白的指節搭上他的肩膀,看着輕飄飄的一搭,力道卻着實不小,不由分說的将他轉了九十度,順勢往前一押,帶離了前台。
肩頭疼得曆害,蔣富成下意識掙紮,卻覺得肩上和壓了個鐵鉗似的,動也動不開,他隻有一米七出頭,謝臨溪卻是一米八五往上的個子,陰影覆壓在蔣富成的頭頂,極具壓迫感。
蔣富成掙紮未果,隻能任他按着,轉頭和他說話:“呦,小謝啊,也是巧了。既然外頭遇見了,我也和你說兩句,你弟弟那事兒,你做得真不地道。”
謝臨溪含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