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允一愣,心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總不見得自己占了個大便宜以後還故意當着人家房東的親妹妹的面炫耀吧?
什麼奇怪的心理。
兩人各自沉默,突然莫名其妙陷入了不知該說點兒什麼的尴尬中。
陶斯允偷偷瞄了他一眼,想着随便說點兒什麼吧,要不面對面幹坐着也太尴尬了,于是起了個話頭,随口問道:“你搬家之前怎麼不提前預約人安裝WiFi?”
“我以為會有。”
“哦,我哥的房子從裝修好就沒住過人,他自己都很少來滬西,你是第一個住進去的人。”陶斯允解釋。
許霁略一挑眉:“那我真還挺榮幸的。”
“……”
話題再一次終結。
許霁蹭完飯以後倒是十分自覺,主動就承擔起了洗鍋刷碗的任務。
陶斯允也沒攔着,反正就兩口碗而已,沒什麼可争的,他想洗就洗呗。
她拿了兩盒酸奶,剛關上冰箱門,忽然想起紀遙上次說的,這人芒果過敏,又重新放了回去。
這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廚房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陶斯允站在廚房門口。
在她印象中,許霁一直都還是高中時的那個天之驕子,性格既傲嬌,又淡漠,雖然偶爾也會流露出一點少有的溫柔,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副公子哥的形象。
這個形象在她心裡幾乎已經根深蒂固了。
所以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一時半會兒的也還扭轉不過來。
從她這個角度看,許霁洗碗的背影給她造成了一種極其混亂的錯覺,仿佛此時廚房裡的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她認識的人,而是一個背後貼着“居家”标簽的男人。
有一種不符合本人形象的居家感。
果然,人不可貌相。
陶斯允默默垂下了眼睫。
想想也是,畢竟他一個人還北漂過兩年呢,要是什麼都不會的話也說不過去。
人始終是要成長的。
七年時間的确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很多,比如她。
當年簽證辦得很倉促,她除了一口流利的英語以外幾乎什麼也不會就被送出國了,生活技能全部都是後來一點一點慢慢學的。
一開始的時候成天吃着冷冰冰的白人飯,一點食欲都沒有,短時間内整個人瘦了五六斤。
有一回,她扒拉着碗裡沒什麼味的蔬菜沙拉,突然靈光一閃,把淘好的米倒進錫紙盒裡,加了水以後放進烤箱裡烤。
也不知道是水太少還是溫度太高的原因,反正最後熟是熟了,但就是非常的幹。
陶斯允活了十八年,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幹巴的米飯,毫不誇張地說,她覺得烤箱烤出來的米比鐵鍋焖米飯底下的那層鍋巴都要硬。
她無比想念國内的中餐,于是一股腦下載了好幾個烹饪APP,打算照着菜譜學做菜。
可國外的超市缺少做中餐的調料,中超離住的地方又遠,再加上每天還要去語言機構上法語課,那段時間面對語言考試和申請學校的雙重壓力,她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心思花費在做飯上。
最後她破罐子破摔,想着每天吃點水果酸奶什麼的随便應付應付行了。
結果就是,連一個星期都沒能堅持住,吃蘋果吃到胃裡反酸水,犯了胃病,實在堅持不住了,隻好老老實實重新開始學做飯。
她在國外人生地不熟,也沒有途徑加什麼留學生的群,慘到連個二手電飯煲都買不到。
每天做着中不中西不西的黑暗料理,包括用意大利面做中式炒面,用調好的酸辣料汁兒蘸cheese餡兒的餃子……
在買到電飯煲之前,她還嘗試過用蒸鍋蒸,把米倒進小碗裡,然後隔水蒸。
口感要比烤箱烤得要好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有時候蒸的時間不夠,就成了夾生飯。
……
現在回想起剛去國外留學的那段時間,陶斯允覺得自己還怪可憐的。
許霁背對着她,身上穿了件淺色的長袖T恤,袖子挽了起來,正在有條不紊地清理用過的案闆和大理石台面。
明明長了一張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臉,卻沒想到做起家務來娴熟程度與他的外表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
陶斯允嘴裡含着吸管,看着他的背影問道:“你吃飽了嗎?”
許霁關上水龍頭,流水聲戛然而止。
他轉過頭來,垂眼看着她,目光慢慢挪到她手上的酸奶,挑了挑眉,“你剛沒吃飽?”
“飽了。”陶斯允把喝空的酸奶盒捏扁,随手丢進廚餘垃圾桶裡,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酸奶,忽然一下想到什麼,于是問道:“那個,紀遙說你芒果過敏?”
許霁擦手的動作頓了頓,不解道:“怎麼了?”
“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