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來襲，呼嘯瘋卷，狂暴的大雪降臨了這片故土。

細長的紅絲帶蒙上了段浦生的眼睛，拿下的一瞬間，刺眼的白光紮得眼睛生疼，他猛得閉上，開始慢慢适應這裡的環境，再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城樓最高處。

這裡能縱觀整個王宮，一片蒼茫，隻有好幾團芝麻大點的黑點在緩慢的移動，雪依舊下個不停，周圍寂靜的很，隻有雪落的聲音。

段浦生低頭看着這次的身份牌，牌面上畫着一位手拿長劍的騎士，底部寫着奧利弗的名字，後面跟着一個紅褐色的羅馬數字一。

“奧利弗。”遠處走來了一個騎士，銀輝的盔甲威嚴冰冷，騎士掀開了面罩，露出與盔甲氣質完全割裂的陽光面孔，他握拳錘着段浦生肩上的盔甲，乒乓兩聲，笑問道：“你怎麼躲這來了，隊長組織開會，就剩你了。”

段浦生收起身份牌，撓着頭心虛道：“啊？我忘記了，抱歉。”

“下次換個新鮮點的理由吧。”騎士撿起地上的紅絲帶，看着尾端的名字笑了笑，拍了拍段浦生，将紅絲帶遞給段浦生，好奇道，“不過，你和艾薇拉進展到哪了？”

“艾薇拉……”

段浦生接過紅絲帶，垂頭思索着話術，卻遭騎士攬肩哈哈大笑：“不是吧，你們認識了這麼多年，而且你現在都混到副隊了，按艾薇拉慕強的性子，又給你這紅絲帶，暗示的意思很明顯了。”

“奧利弗，再見到艾薇拉的時候勇敢點吧，别錯過了。”

段浦生點了點頭，将紅絲帶系在了腰間，擡頭輕聲道：“好，下次再見到，會告訴她的。”

騎士愣住，他擡指在段浦生眼前點了點，半晌，突然開始鼓掌，欣慰道：“你這心态變好了不少，看來那些怪物也不怎麼吓人嘛，你現在都不結巴了。”

段浦生動作一頓，慢慢吞吞道：“怪物嗎？”

“你被吓昏頭了？唉，陛下染疾已久，多年醫治無用，神官的人一直沒有明确的說法，皇宮的人明面上說疫病，但越來越多的人懷疑是詛咒。”騎士面色不解的看着段浦生，他雙手交叉，看着白茫茫幹淨的雪地，語氣漸沉。

“從年初開始，危險籠罩了整個王宮，那些難纏的怪物不斷攻擊年輕的血液，與我們共處的很多騎士，還有王子們都一一遇害。”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每天都要戰戰兢兢的活着，讓人恐慌。”段浦生拍了拍肩頭的雪花，與騎士一道走着，他說道，“一年過去了，就沒人能找到解決怪物的方法嗎？”

“你又在說傻話了，奧利弗。”騎士搖頭，擺手自嘲道，“雖然陛下的身體有日漸好轉的趨勢，但到現在還未公開露面，朝政積荒多月，隐患隻怕是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而且招募的騎士越來越多，人一多，便聚成了團，由利益而化成了不同團體，這些怪物既是危險，也是除掉彼此的武器，即便知道，也不會大肆宣揚，可惜，我們的隊伍，一無所知。”

段浦生道：“即便利益不一，可我們效忠的對象永遠隻有一個，陛下總不會讓所有效忠他的子民平白喪命吧。”

“誰知道呢？陛下寬宏，自會為整個海魯斯着想。”騎士輕笑，帶着段浦生往大殿走去，路上他看向遠處一望無際的潔白，目光堅定，他道，“奧利弗，我不希望我們走向對立面。”

“你怎麼會這麼想？”段浦生腳步一頓，他看向騎士，問道：“你在擔憂什麼，還是在害怕什麼其他的東西？”

“哪有，我隻是在怕那些怪物的下一個目标是我們。”騎士皺眉，斂起微勾的嘴角，他屈指勾起段浦生腰間的紅絲帶，像是發覺昔日好友突然變得清醒起來，直言提醒又衰而唉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算了，奧利弗，和你聊這些有什麼用呢，沒人會在意我們的生死。”

“能活一日是一日。”段浦生往後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他打了個響指，将人從思緒中叫醒，他拍了拍騎士的盔甲引得丁零當啷的響聲，笑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自己在意就夠了，當然，奧利弗還在意你的命。”

騎士輕笑，突然提醒道：“奧利弗，得上帝賜福，陛下寬宥，近些日子有幸能嘗聖水，不過我提醒你，那聖水可喝可不喝。”

話畢，兩人走進大殿，裡面的騎士紛紛轉頭，看到兩人出現在大殿内竊竊私語，位列最前的一位騎士嘲諷道：“德爾斯，奧利弗，又是你們兩個，又跑到哪裡偷懶去了？”

德爾斯直視着那位騎士，姿态不卑不亢，他握着腰間的劍柄，盔甲輕響，不緊不慢地說道：“清理屍體也算偷懶嗎？”

“你，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缺，缺席騎士會議本就是你不對，還編這麼多理由。”

大殿裡的騎士依照前面對立的人自動分成兩派，一多一少，方才說話的人正是最先出口嘲諷的人的走狗，段浦生看向兩派的隊長，在兩人身上徘徊猶疑，最後定格在左邊正無聊看戲的騎士身上。

“那些怪物吃了人，骨頭塊丢在原地沒人收拾，你們都不願意，東西爛在那，是留給陛下過目？”德爾斯冷笑一聲，帶着段浦生在另一位位列最前的騎士身邊駐足，他垂首搖了搖頭，才是真正自嘲道,“你們不願意，自然隻能我們這些倒黴鬼去收拾。”

“你你，你！”騎士磕巴道，“又沒叫你去收拾，大可以叫那些新招募來的小子去，你自己有病發善心給死人看。”

“死結巴，連句話都說不明白，就敢上來出醜。”段浦生身邊的人，也就是看戲的那位，他拔出佩劍，劍指對面，昂首冷道,“總歸我們都互相隐瞞，這種無意義的會議不開也罷，省的次次開，次次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韋德林，國不可一日無君，你最好早點想清楚，你所效忠的對象是誰，别到塵埃落定，死在我的劍下。”

“哼，喬傑，這些話同樣說給你自己吧。”韋德林削落對面騎士的一縷頭發，他收好佩劍，不在乎道，“各自拭目以待。”

教堂鐘聲響起，又到了分發聖水，去除所謂□□與靈魂髒污的時候，兩派人逐漸散去，整個大殿隻剩下了韋德林、韋德林身邊的副隊以及他三人。

段浦生調侃道：“韋德林？”

“嗯哼。”韋德林抖肩，拍了拍自己的佩劍，嘚瑟道：“騎士團隊長，亨利和你奧利弗，我的左膀右臂啊。”

段浦生和亨利對視一眼，他笑了笑，說道：“完全聽從隊長的命令，我在想，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怪物會不會是個轉機？”

“聽他們說，怪物寄居在黑暗處，白天對落單的強壯青年下手，夜晚更加肆意大膽，幾乎可在整個王宮遊蕩。”亨利點頭，他的視線停留在段浦生的腰間幾秒，繼續道，“陛下嚴令騎士團必須整日全程巡邏，趁此機會，看看是否真和他們說的一樣。”

……

教堂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有的年輕力壯，有的身形消瘦，但無論長什麼樣，唯一一樣的是臉上難以消散的灰敗，人人手裡捧着陶碗在神前默念禱告，随後在聖池中接水，并由神父在碗中加入不知名的黃花。

“感謝陛下賜福，保佑子民平安健康。”

“感謝陛下恩賜，庇佑子民脫離苦海。”

他們口中念念有詞，諸如此類的話太多太多，韋德林哈了口白氣，感慨道：“這陛下真是仁慈，可惜就要死了。”

“也許主宰就和這場疫病有關。”段浦生捧着碗，看着碗中鏡花水月，他側首與亨利道：“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