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搖了搖頭，猜測道：“聖水或許存在問題，沒必要全都喝下。”

段浦生盯着亨利說道：“我和你喝下試驗一晚，如果今晚沒出什麼事，明天再讓韋德林喝下，總之從現在開始，一切以韋德林的性命為先。”

韋德林假裝抹去眼角的淚，感動道：“哥，你說的我好感動。”

“自己也要保護好自己。”亨利垂眸淡言，一口喝下碗中的聖水，并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三人在王宮穿梭，聽到了不少陛下的鴻功緯績，海魯斯帝國是這裡力量最強的國家，沒人能撼動它的地位，它的強大不僅在于陛下的英明統治，還在于子民堅定不移的追随。

如今陛下染疾，是所有人最不願意看見的事，也是催動領國猛獸野心的開始，介于陛下未亡和各國建交，還算和平。

夜色漸起，三人穿梭在王宮四處，寂靜的王宮跟白天被雪花覆蓋的潔白産生割裂的恐懼感，偶爾形單影隻，能聽見迫不及待的吞咽聲。

路上與幾位同處一派的騎士交接點頭，其中也遇到了和奧利弗關系親密的德爾斯，德爾斯看着三人小隊，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漠然點頭，握住自己的佩劍朝他們去過的暗處走進。

他們靠近陛下的住所，裡面的大門緊閉，駐守的都是陛下的親信，教堂的神父依命帶來了聖水以及試驗多次，能夠緩解陛下所犯疾病的藥材，藥材經過親信檢驗方可拿進去，從而在内殿進行煎煮，往往煎煮就需要一兩個小時，陛下不放心，有時還會派人親自監察。

段浦生留意起神父手中的藥材，駐守的親信一一翻開神父帶來的盒子，大多是一些類似人參的藥材，比較特别的是還有一株淡黃的花。

遠處傳來凄厲的尖叫，兩位親信瞬間拔出佩劍，放神父進去後，兩柄劍交叉橫在大殿門口肅目守護。

三人跑向聲援處，清晖的月光透過冰冷的羅馬柱灑落走廊，那些怪物融入黑暗，從陰影裡爬上騎士的盔甲，再流進騎士的身軀，開始咀嚼蟬食，堅硬的骨頭嘎吱碎裂入腹，一張完整的皮從冷硬的盔甲内脫落。

零碎的物件滾落在韋德林腳邊，一股奇異的香氣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些怪物蕩漾着糜爛黏稠的軀體，朝韋德林撲來，兩道長劍護在韋德林身前，寒光反射出怪物的面孔。

原來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蟲子，扁平身軀，無數條細長彎鈎的腿扭動，桀桀笑聲，激得蟲子縮進那張皮裡，蛄蛹着撐出一個人形。

亨利面色一變，站在最前頭觀察它們的行動，無形中，雙方不斷試探對方的深淺，三人竭盡所能觀察它們的形态，此刻，吃飽的怪物躺在原地，沒吃飽的怪物緊緊盯着他們。

剛認識不久的騎士被未知的怪物所寄生，松垮的臉皮勉強撐出一隻眼睛半邊臉，撐圓的眼睛，幾隻蟲子擡腿撐在眼睑上，一雙雙複眼收縮擴大，撲騰着數不清的腿，從裡面爬出，眼珠掉落，腥臭的液體流出，粘連在臉上。

亨利判斷道：“這群怪物吃夠十來個人才消停，完全靠王宮内的人數遠遠不夠，帝國的百姓不明所以，見大批量高價招募，一個一個将自己送入虎口。”

韋德林撿起地上的物件，形似明珠，通體黝黑，摸上去粗糙，坑坑窪窪，那股異香果然是這東西散發的，雲随風而動掩蓋了月光，視野之處的陰影開始蠕動起來，痛苦的呻吟聲清晰又模糊，逐漸向三人靠近。

一瞬間，時間好像在快速逆流。等三人回過神時，那蟲子展翅向三人飛去，雄壯的翅膀聲音密集，原本還能看清的走廊徹底昏暗下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密密麻麻的展翅聲此起彼伏，亨利握緊手中的劍，大喊一聲：“跑！”

三人直接跑了起來，整個天空被大片的雲籠罩，無論三人跑得多快，前面的路看不到盡頭，低吼聲近在耳邊，不知跑到了王宮的什麼地方，前方明明還有一段很長的路，但那些怪物卻停滞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韋德林看着後面虎視眈眈的怪物，不解道：“怎麼回事，它們怎麼不追過來了？”

“那些東西似乎在警惕什麼？”段浦生想了想，将韋德林攔在身後，轉而提劍靠近，長劍觸及怪物，蠕動的黑色流體包裹住劍端朝劍柄靠近，滋啦一聲，腐爛的灼燒味和白煙的出現顯現了明顯的邊界，“這裡好像有一道屏障。”

韋德林走過去伸手觸碰，是有一道不明顯的隔膜，不仔細感受很難察覺，而随着他走進，那些怪物的聚集成一團，不斷簇擁着擠進，莫名盯上了韋德林，連這屏障都要不起作用了。

亨利對韋德林道：“珠子。”

“啊？哦。”亨利愣住，後反應過來，忙不疊的把珠子拿出來遞給亨利。

亨利握住珠子，繞着周圍走了一圈，那些怪物隔着屏障向亨利靠近，獨這裡緊閉的門，誰都被擋在門外，退後幾步，三人停在中間，亨利将珠子還給韋德林，而那些怪物分散開來，但依舊停滞在離他們不遠處。

韋德林道：“他們是被這珠子吸引過來的。”

“目前看，是的。”亨利觀察着眼前的門，這是一扇繪有層層疊疊尖柳細眼的銅門，正上方則是一個閉着眼的三角圖案。

韋德林推了推門，紋絲不動，他問道：“老大，看出什麼了？”

段浦生扭頭看了一眼門，随之同樣停留在閉眼的圖案上，他看向亨利，開口道：“試試嗎？”

亨利緊盯着閉眼圖案，握緊手中的劍朝上傾，沉聲道：“試試。”話一落下，手中的劍即刻向圖案刺去，極緻的麻意傳至手心，長劍當啷落地，閉眼的圖案冷然睜眼，銅門松動的聲音醒目，周圍的屏障也開始消失。

亨利迅速打開門，韋德林撿起劍跟上，段浦生背身後退善後。随着關門的聲音落下，屋内幾盞昏暗的燭光，淺淺照亮屋内古老奢華的布局，屋裡一股淡淡的沉木香，安人心肺，床上包裹着一個巨大的物件，輕微的鼾聲從那傳來，原是一個人。

屋裡還有其他人，那些騎士脫下了盔甲守在那人床邊，他們或坐或跪，一聲呼吸也不曾聽見，他們待在暗處，暫時沒有危險出現。

段浦生看着那些低頭的騎士，隻覺詭異，思量幾秒，他捏了捏亨利的手指，提醒那些騎士有問題。

亨利看向那些騎士，從他的視角剛好能看見一些人的臉龐，青白的臉，黏膩的黑液從脖頸傷口處露出，沉默幾秒，擡指在段浦生手心寫了兩個字：死了。

奇怪的是那些怪物并未被他們身上的珠子所吸引，床上傳來了動靜，隻聽一聲渾濁衰老的哀咽聲響起，一具臃腫的身體從被褥裡探出，粗壯肥大的手伸向床頭櫃上安置的藥丸與水。

幾下吞咽，翻開一封信件，從低低的笑聲到控制不住的大笑，整個床震了又震，那封信件被團成團扔向黑暗處，人随後躺回床，鼾聲再度響起。

段浦生撿起那張團成團的紙張，打開是一位公主寫的信件，上面寫着：“久居外鄉，偶然得知父王染疾，尋遍民醫，得以良方。已得塞瑟勒允許，重回故土，望海魯斯依舊閃耀，願父王身體安康，立起沉疴，以表女兒孝心。”

落款：維多利亞。

韋德林看一眼，滿臉疑惑，不解道：“還有叫維多利亞的公主，哪位？”

“陛下膝下兒女衆多，經疫病一事，不少王子遇害，如今活着的有大王子維瑟林，二王子塞肯，四王子弗爾納，五公主萊娜，七王子凱爾威還有個十公主塞西。”

亨利看着信上内容，眸子閃了閃，他數着手指頭，将目前所有的王子公主一一對照，良久，搖頭難說，“出嫁的公主名單，不存在維多利亞的名字。”

維多利亞，海魯斯帝國沒有一位叫維多利亞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