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素兒微不可查地撇撇嘴。
小臨子瞟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未動半分,眼睫微微顫動,半天,才淡聲道:“公主為何裝傻?”
蕭素兒吃飽喝足,問道:“身上可有銅闆。”
小臨子從懷中取出三枚,放到桌上。
蕭素兒也不解釋,直接拿起一枚放到一碗湯裡。
不多時,那銅闆上竟現出一層帶着波光的銀白。
“水銀!”小臨子瞬間看出那東西,也似乎明白了蕭素兒的意思。
蕭素兒點了點頭:“汞化物。這是我變成傻子的原因。”
蕭素兒拿出一個帕子,将那枚銅闆收進了懷裡。
“你怎知?”小臨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轉瞬即逝。
蕭素兒聳了聳肩:“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說我是傻的?那水銀可是傷腦之物!我又怎會不知。”
小臨子看着蕭素兒,眸色晦暗。
蕭素兒輕歎,自嘲道:“不裝傻,怕是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有哪個公主活得像狗一樣?”
蕭素兒雖心生感歎,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生出淚來。原主的身體竟像能感應她的心境一般。
蕭素兒并不是真的想哭,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用力地的擦着眼淚,卻流得更洶湧了,惹得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起自己的身世來。
“生下來不到三歲,就被那老登婆子帶到這兒來,當爹媽的還缺心眼,不知道多派幾個人……他們……他們……”
她越說越委屈,最後聲音還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小臨子見蕭素兒雙眸含淚,心蹙不已。
他有些手足無措,蹲下身,輕輕地幫她擦拭。
半天,他才讷讷道:“您是她們的女兒,他們怎會……”
“我知道……”蕭素兒半垂着眸,略帶着抽噎,終于停止了哭泣,“生在皇家,我本不該奢望什麼……”
見蕭素兒還是抽着鼻子,抹着眼淚,他蹲下身,幫蕭素兒抹去臉上的眼淚,繼續道:“都說公主生而不凡,如此早慧。定然能夠平安……”
“真的?”
“真的。”
“那你能讓我父皇來這兒嗎?”蕭素兒終于破涕為笑。
“能!”小臨子點頭,“我盡量讓陛下于申時之前來這裡。”
“那你找一個這麼大的榉樹皮,弄成人手的形狀,在我父皇馬上到之前炙熱,并想辦法給我。”蕭素兒比劃着道,“有大用。”
小臨子并沒有多問,點頭應下。
不到申時,蕭素兒便像原主往常一般,坐在碎雲軒院子的門口,呆呆地看着天。
對面院牆伸出來的榉樹因無人打理而折枝,垂在那裡。
蕭素兒看着那根榉樹枝,心中有些忿忿。
原主這麼些年,唯一的喜好,便是如這般,坐在門前看着那根斷枝,來回的晃蕩。
原來,一個公主的天地,竟也如此渺小。
蕭素兒輕輕地歎了口氣。
所以,以後的路,還很長啊……
申時末,對面院牆裡傳出一陣噪鵑的聲音,小臨子從牆裡探出頭來,暗暗丢出一個石子,打破那個垂下的樹枝最後的連接。
蕭素兒走上去,看到枝葉下藏着的一塊人手形的樹皮。
蕭素兒迅速拾起樹皮揣進懷裡,又佯裝在樹枝上找什麼的模樣,扯了兩個樹枝在手上。
鄭嬷嬷端了吃食過來:“公主,用膳了。”
蕭素兒沒理她,隻是那着那樹枝玩耍着。
噪鵑再次鳴叫。
蕭素兒一擡手,用那樹枝将餐盤掀翻。
餐盤裡的東西精準地潑到了鄭嬷嬷的身上。
蕭素兒丢掉樹枝,上去一腳踩在鄭嬷嬷的腳背上。
鄭嬷嬷怒不可遏,一把扯住蕭素兒的衣領,擡手就要向她的臉扇了過去。
“皇帝駕到!”巷前面傳來一聲高呼。
鄭嬷嬷驚得迅速跪了下來。
“父皇……”蕭素兒尖叫着沖向皇帝。
她捂着臉一下子便撲到了已經下了轎辇的皇帝的腳邊:“父皇,她……她打我……”
說着,她松開捂着臉的手。
赫然一道明顯紅色巴掌!
皇帝皺眉。
皇帝的聲音威嚴不容質疑。
“陛下……老奴……”鄭嬷嬷還想辯解。
“拖下去。”皇帝的聲音卻帶着不容質疑的威嚴,“杖斃!”
侍衛正要領命,卻聽到蕭素兒糯聲糯氣地拉着皇帝道:“父皇……鄭嬷嬷……她隻是教訓女兒……女兒不乖……”
聽到蕭素兒這話,皇帝蕭嚴笙不禁皺了皺眉。
“送去掖庭司嚴加拷問。”皇帝輕揉了一下蕭素兒的臉,抱起她,對身後的大太監孫福海道,“去傳太醫。”
鄭嬷嬷不再發出任何呼救的聲音。
蕭素兒瞥眼看去,卻見不遠處的一個石燈後面,一個太監慌張地跑開。
“父……父皇……”蕭素兒糯聲喚了一下。
皇帝沒有說話,而是徑直帶她回了碎雲軒的寝殿。
他屏退左右,隻一人把蕭素兒小心地放到床上,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才緩緩道:“奇變偶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