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尹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溫度:“你們要的,不就是我的東西?當初,我是答應跟你們合作。可是我可曾說過,這原本就是我的東西,我要拱手奉上?”
浮屠使隻是冷聲笑了笑:“蕭公子倒是挺有自信的。不過是不知哪裡來的野種,怎地就這般以為這一切,就該是你的?”
“我是他的長子!是他的兒子!這天下就怎麼不是我的!”他本要大吼,卻還是壓住聲音。
“天下?”浮圖使冷冷嗤笑,那輕蔑的一聲,猛地紮進了小尹子的心頭,“又何嘗不是從别人手裡搶來的?”
“那又如何!”小尹子不屑,聲音陰冷帶冰,“朝代更疊本就大勢所趨,前朝皇帝昏庸迷信修仙長生,沉迷美色,越朝的覆滅已是必然。即便我太祖未曾出兵,這天下不知還有多少造反之士。”
浮屠使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笑了笑。
半天,他才掏了一個盒子出來,放在桌上:“閣主大人說得沒錯,你果然是不肯松口。算了,我這種小人物也不想跟你争論什麼。閣主隻教我來将這個送你,并警告你,那寒月散不是可依賴之物,莫要因此而壞了閣主的大事。”
“大事?”小尹子低頭蔑笑一聲,“不過就是想用你們那太子勾引我那癡妹。”
“勾引?”浮屠使擡手一巴掌扇在小尹子的臉上,聲音冷冽凝霜,“你竟用如此下賤之詞用在我家少主的身上!”
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印在小尹子的臉上。
“難道不是勾引?”小尹子揉着臉,面目猙獰,帶着百般的嘲笑,“我可是瞧着呢。”
浮屠使站起身,睥睨着小尹子,冷聲哼笑:“煦朝必亡,大越必然複興。”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尹子的房間。
小尹子跌坐在凳子上,身子微微顫抖,打開身邊櫃子,拿出半枚玉魚紋玉佩,輕輕摩挲:“阿娘,我……好想你……”
……
摩柯伽羅回到千機閣,向張維說了蕭隐的情況。
張維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陰聲哼笑:“自以為是的東西!這下次的芙蓉膏減半,讓他體會一下萬蟲噬體的感覺!”
摩柯伽羅冷着臉,看着張維:“義父,既然你,意與我們摩炎一族合作,又為何對外放出我來京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維嘲笑一般的陰冷笑聲回蕩在千機閣正堂,“合作?”
“你以為,以你們目前的情況,你們有資格跟我們談合作?”張維看着立在下方的摩柯伽羅,“你們不過就是從我們指縫裡撿食我們的一點施舍罷了。”
摩柯伽羅捏緊拳頭,若不是掩藏在浮屠面具後,張維怕是已經看到他臉上滿是憤怒,眼中的火似是要把這裡燒成一片火海。
張維一臉淡定地看着摩柯伽羅,冷冷哼了一聲,才緩緩道:“既然你帶着你們的誠意來尋我,那我自然會幫你。不過,你知道,我若不拿着一些你的把柄,我這心裡,可不算踏實。”
“閣主,”身後一個黑衣人閃現在張維身後,“少主來了。”
“阙兒來了,”張維的聲音都變得輕快了起來,“快讓他進來吧。”
謝臨風走到堂前,向張維拱了拱手,又斜眼瞟了一眼摩柯伽羅,才道:“仲父,那迦希還在蠢蠢欲動……”
“利用蕭氏的兵滅了迦希,隻是我們的第一步。當然,還有後續的厄漠。”張維道,“所謂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我們要利用好蕭氏的力量。”
“是!仲父!”謝臨風抱拳道。
張維這時又道:“阙兒,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新收的義子,羅嘉。他比你大些,你以後叫他義兄便好。”
謝臨風向摩柯迦羅點了點頭:“兄長。”
“太子……”摩柯迦羅欠身施禮。
“我不是太子,不必對我如此。”謝臨風淡淡道。
“混賬!”張維猛地一巴掌重重拍下,扶手 “砰” 地發出一聲悶響,他雙目圓睜,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你可是咱大越太子唯一的骨血,嘉兒叫你一聲太子,天經地義!你如今怎地就這般拎不清!平日裡教你的道理,都被你丢到九霄雲外去了?你怎麼能對得起先皇,對得起過世的太子!”
謝臨風面沉如水,眼眸毫無波瀾地盯着張維,目光裡透着幾分冷意。
前朝太子之孫這個身份,就像一道無形卻又無比沉重的枷鎖,從始至終緊緊捆綁着他,恰似一座巍峨大山,沉甸甸地壓在肩頭,憋悶得他連喘息都艱難。
往昔,他年紀尚小,懵懂無知。祖父臨終之際,隻叮囑他要向迦希人讨還血債,還讓他聽從張維的安排,卻隻字未提複國之事。
歲月悠悠流轉,如今的他已然長大,再聽張維口口聲聲念叨着複國的野心,胸腔裡不禁泛起一陣沒來由的厭煩。可厭煩歸厭煩,在這般境地之中,滿心的抗拒被深深藏起,根本無從反抗了。
他擡眼望向張維,那目光複雜難辨,有敬畏,更有隐在深處的掙紮。
張維是仲父,是師父,是他人生的目标。
他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祖訓高懸,祖父臨終前殷切叮囑的畫面仿若還在眼前,字字句句仍在耳畔回響,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橫亘在前。這讓他縱有滿心不甘,反抗的念頭剛一冒頭,便被壓了下去,根本不敢付諸行動,更不敢有絲毫忤逆。
良久,謝臨風深吸一口氣,極力收斂情緒,冷着臉,聲音仿若裹挾着冬日寒霜,透着幾分蕭索,雙手抱拳,沉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