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露出了這樣的表情,說明他現在的心情不錯,伊拉想。在确定了這一點之後,他又一次将視線投向了地面,從被人不斷踐踏的泥土的縫隙裡,新芽正在緩緩長出來。哥譚當然會有這個,伊拉想,這些植物将會吸收土壤之中的毒,然後将這些毒素分享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物,最後富集到人的身上。
為了考上麻省理工,他在高中會研究這些課題,他的爸爸媽媽可以讓他受到良好的教育,甚至可以請專門的家庭教師來指導他。他是大都會高中橄榄球隊的球隊經理,隻是這一點,他的生活就比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更加幸福了。
但即便如此,破滅依舊降臨。
不過此時此刻的伊拉已經不會因為死亡本身而感到悲傷了,因為死亡是絕對的公平,紅死魔将會統治一切,将一切染成紅色。
布魯斯也會死,伊拉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他希望布魯斯可以盡全力活下去,然後由他給布魯斯公平的,毫無痛苦的終結。他踩碎了地面的新芽,用腳尖把它們的汁水擰出來,他可以聞到植物的香氣,接着布魯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伊拉擡頭看向布魯斯,布魯斯并沒有看着伊拉的方向,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布魯斯說:“我聽到了聲音。”
“要去看看嗎?”伊拉問布魯斯,他知道,自己隻是起到一個幫助布魯斯說出心裡話的作用。布魯斯是想要去看那個聲音傳來的地方的,隻是一些東西牽絆住了布魯斯的腳步——伊拉知道,牽絆布魯斯腳步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種布魯斯隐藏着的東西。布魯斯在說謊,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在說謊,就連鬼魂也會說謊。
就像是托馬斯·韋恩和瑪莎·韋恩的鬼魂一樣,他們隐瞞着自己還具有生前的記憶這件事,不過紅死魔知道一切,紅死魔隻是不在意。為什麼要去在意父母對孩子的保護呢?他們隻是不明白,又不是在做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但他們總會明白的,就像是他們将會團聚。
他會讓蝙蝠俠和蝙蝠俠的家人團聚的。
然後布魯斯點了點頭,他牽着伊拉,走向不遠處的街道。
曾經這條街道的名字并不叫做犯罪巷,然而如今的它幾乎是哥譚的标志,或者說,縮影。在面臨無數惡性犯罪的時候,他們選擇紀念,卻毫不悔改,事到如今,除了不要随意走進哥譚夜晚的小巷之外,人們依舊對哥譚的一切一無所知。
布魯斯并不想要來到這裡。
悲鳴聲總是在他的耳中回蕩,他會錯覺父母的鬼魂停留在哥譚,他們看到了那一天他被子彈擊中卻毫發無損的模樣,他們也看到了他是如何用雙眼放出的熱視線燒死了那個劫匪。從那一天開始,悲鳴聲不斷敲擊着他的腦海,他聽到自己斥責着自己的聲音——你本該做到的,你本該救下他們。
他曾經一度想要忽略那些悲鳴,就像阿爾弗雷德說的,那些惡性犯罪,那些事情本該和他無關,但是他做不到,他依舊記得在那一天之前,托馬斯和瑪莎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之後他要去上學,他要學着與其他人類相處,而不是永遠都隻和托馬斯、瑪莎和阿爾弗雷德三個人溝通。布魯斯曾經幾乎要踏出這一步了,但他沒有,他被困在那一天,被困在他的洞穴裡。
但他希望給伊拉做一個好的表率。
伊拉·史密斯,貓頭鷹法庭的殺手,一個從小接受着殺手訓練的小孩,他因為一時的同情把這個小孩帶了回來,阿爾弗雷德告訴他,既然帶回來了就要負起責任,布魯斯很清楚阿爾弗雷德不反對這件事的原因是希望這個孩子為他帶來改變……布魯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他隻是希望……
他希望讓伊拉看到一些好的東西。
所以,布魯斯又一次踏入了犯罪巷,他聽到了孩子的悲泣和咒罵,他看到那個孩子正在撕扯着警察,而警察正将一個垂頭喪氣的人押上警車——然後布魯斯很快就發現那個男人并不是在垂頭喪氣,而是已經被打暈了過去,男人的頭上向下滴落着鮮血。
“放開他!”那個孩子尖叫着,然後被警察不耐煩地用警棍撥開。其中一個人拿着手裡的槍對他上下搖晃了一下,威吓着他:“聽好了臭小鬼,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腦袋有什麼問題,但你要是再幹擾我們執行公務,我就對你不客氣,聽到了嗎!”
“放開我爸爸!”那個孩子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住了那個人的手臂,那個人發出一聲痛呼,然後揚起手中的槍,他姑且算是沒有失去理智,沒有對着那個孩子開槍,隻是要用槍托對着他砸下去。下一秒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隻手就像是老虎鉗一般,完全控制了他的動作。
“你他媽的是誰啊!”那個人惡狠狠地瞪視過去,然後對上了一雙墨鏡之後的冰冷的藍色眼睛。
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忘了自己的手還被抓住,險些摔倒。而抓住他的人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開口:“這裡發生什麼事了?納稅人的錢是為了給你們配發毆打孩子的武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