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狗慘叫聲的節拍,離開冰晶凝結的溪,一步步地走到了一個灰色的鐵門口。
這是個窯洞,看起來才挖沒多久,十分的新。鐵門也十分低調,确實是個不大容易被找着的地方。
帶着魔術師帽子的男子擡起手,禮貌地敲了三下門。裡面狗凄慘的叫聲停了下來。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響。“他媽的現在才送東西過來,等我回去!看我爸怎麼收拾你們!”
裡面的人甚至等不及打開鐵門上的小窗先看一眼,便打開了門。于是詭異的面具便仿佛催命符,躍然出現在了他眼前。
詭之水!!!
震驚、難以置信,混合着極端的恐懼使這個年輕人臉上的表情仿佛失去了控制。他扭曲着面孔,發出了刺穿夜空的凄厲嚎叫,抖着腿轉頭就跑。
魔術師帽男子歪了一下腦袋,步伐輕快地跟了進去。
室内燃着爐火,上面挂了一小爐子,正在咕嘟嘟地冒着熱氣。倘若不是這個東西的炊煙,躲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他還真沒那麼容易找到這裡。爐邊不遠,散落着一隻鞭子,和一隻被拴着的已經奄奄一息的狗,剛剛這個年輕人正是在打這隻狗取樂。使他能循着狗的慘叫聲過來。多麼作死的小耗子啊。
躲了五個月,海家這隻逃脫的小耗子,終于被他逮住了!
年輕人被逼到牆角,□□已經濕透,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他縮成一團,涕淚皆下,“放……放過我,你要多少錢……我爸爸都會給你……”
詭水把手中一直提着的東西扔到了他面前。那是個黑色塑料袋,落在地上,裡面的圓形物互相碰撞,翻滾出了半個黑乎乎的東西。定睛看去,才發現那黑色亂麻中竟有一隻圓瞪的眼睛——原來那是個女人的頭,正是他父親派來照顧他的人之一,隻是頭發亂麻一樣被血糊在臉色,竟看不清本來面目了。
“你在等他們吧……我啊,急着來找你,都沒來得及把他們收拾漂亮一點。”男子聲音從面具下傳來,嘶啞而粗粝。仿佛錯了刃的鋼條鋸在人神經上。
年輕人再度發出了恐懼到極點的慘叫。他跪在地上,涕淚皆下地語無倫次地求饒。“放過我……你恨的是老頭子,放過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是我……你去找他,求你了……去找他别殺我……求你了嗚嗚嗚嗚……”
“不行,不行。”男子嘶啞地笑了出聲。“他們打碎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當然不能讓他們那麼容易死。所有的,所有的……”
他一邊說,一邊一步步往前走。跪地的年輕人凄慘地哀嚎,胸口心髒處忽然長出了一朵晶瑩鮮紅的含苞玫瑰。他捂着胸口抖得如同篩糠,臉色逐漸發青,卻仍未死。“所有的,所有的他們重要的東西,我都要捏碎給他們看。”
胸口那朵晶瑩的玫瑰正是鮮血凝結而成,宛若一件美麗又詭異的工藝品,長出了紅色晶瑩的枝葉和倒刺,将年輕人生生釘死在了原地。他的四肢皮膚也紛紛破裂,長出了紅色的枝條。
枝條越長越多,将已經變成屍體的年輕人圍在裡面。頂端的玫瑰花從含苞欲放變成完全盛開。男子伸手,把那朵鮮血凝成的玫瑰摘取了下來。插入胸前的口袋,然後摘下手套,扔在了地上。
他拿着那隻鮮紅欲滴的玫瑰準備從這詭異的殺人現場離開。卻見角落被拴着的狗正看着屍體的方向在嗚咽落淚。
這隻狗,竟在為淩虐他的主人的死亡而悲鳴落淚?
他腳步頓了一下,擡了擡手,狗鍊無聲被切斷。那隻虛弱的狗跳了起來,狠狠地咬向了他的脖子。
男子一腳便踢開了它。緩緩走過去,冰冷的手,無聲息地按在了狗頭上。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放開了。
“可憐。”他拍了拍狗頭,聲音嘶啞地說。“可憐。”
說完,他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入了雨夜之中。
“線人收到消息,移民廳廳長确實被殺了。那邊對我們‘淵’的調查也越來越嚴了,我們有好幾個人被抓。”瞭望塔上,風獵獵呼嘯。有人背對着日光站立,長長的深色風衣被卷起飛舞。他身後的人猶豫了一下,遲疑地問。“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能得到詭水的盟友關系,代價不大。”
“但他藏頭露尾的……也沒有把柄在我們這邊,以十幹之水的隐秘,随時可能玩失蹤啊。我覺得至少派人查一下他的來曆……”
“不要找死。”背對日光的人轉過身,他五官猶如刀刻般鋒銳,眼珠是淺灰色,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詭水之前也和我們‘淵’交易過,并沒有食言。你好好記住,惹什麼人都不要惹惱真正的瘋子。”
“……是。”
“暫時不要找他要報酬,除非我們真的需要幫助。至于他的來曆,肯定和海家有關。他這種人,可不會輕易和人合作。難得的利用機會,好好把握。”穿風衣的男子再度轉過身,手按在瞭望台的鐵欄上。“以後在那邊的行動也要盡量避開海家。”
“為什麼?海家不也是他要對付的人嗎?就算有牽扯,我們還可以賣個人情……”
“再教你一點。不要在優秀的獵人面前搶殺他的獵物。這是不敬。”風衣男子嘲諷地笑了。“況且他并不想一下就弄死那個獵物,他要慢慢炮制,看他們在恐懼中掙紮,那才是他的樂趣所在。我們沒必要掃那個瘋子的興。”
“是。”這段話讓他想起海觀瀾度假區的詭異殺人手段,他頓時感到脊背有點發涼。
“上次他和我們的交易也和海家有關,那次他支付的代價可不小。他對這個海家,絕不止是普通的獵物,那執念深得很。所以我們的行動最好避開海家,免得惹來麻煩。”
“……海家被這個瘋子盯上也是倒黴,多大仇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本來就瘋。也說不定……這瘋就是被海家逼出來的。”男子冷笑了一聲。“我們隻要利益最大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