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桃看着鏡子裡輕抹了胭脂的自己,有種怪異的感覺。
還不等她想清楚,春秀催她起身,擔心陳銘生在外面等得過久。
賀桃琢磨着起身,遠遠看見等在廊下的陳銘生。
陳銘生穿着繡青竹的長袍,長身立着,整個人氣質斯文倜傥。
他瞧見賀桃,拱手問好,謝她昨夜的收留。
賀桃:“也并非我借房間給你住的。”
陳銘生:“但有你在中間牽線,這也該謝。”
賀桃被他說得有幾分開心,唇邊酒窩若隐若現。
陳銘生壓住心底的悸動,笑容得體的遞上一個檀木盒子,“這是一點點心意,望娘子收下。”
春秀欣喜的上前接了盒子,替賀桃跟陳銘生道了謝。
賀桃回憶着陳婉平時待客的樣子,慢吞開口道:“我…也沒有其他什麼好給的,要不然郎君拿些梨走?”
陳銘生彎了彎唇角,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應了聲“多謝”。
他往外走了幾步,看見已經徹底停下的雨,又折身回到賀桃跟前。
陳銘生目光灼灼,“娘子什麼時候回汴京?”
賀桃被看得有些遲疑,“還未定。”
“乞巧節時候,娘子該是回汴京了吧?”
賀桃總算找到怪異感是什麼了,她眨巴了下眼,支吾,“大概?”
“那到時再見。”
賀桃稍停頓了片刻,點了點腦袋。
她送走陳銘生,回到屋,将盒子的鎖扣打開。
盒子紅布上放着一支漂亮的金絲綠翡翠玉镯。镯子成色還算不錯,内部分布着絲狀的綠色,與周圍的顔色形成色調鮮明的對比。
隻是賀桃在盛徹那裡見過不少好東西,對這樣一隻镯子倒談不上什麼驚歎,隻對它背後代表的意義有些無所适從。
窗外的雨已經徹底停了,
賀桃趴在桌上,對光看着镯子發呆。
她議親這事兒被賀瑩一波三折的婚事打斷,到現在都沒具體的進展,這還是她頭次遇見這麼明目張膽的示好。
賀桃将镯子套進手腕上,看着看着,不自覺的撲哧笑了聲出來。
她完全把馬場的事給忘了,倒在床上來回翻滾。
滾得亂七八糟後,她覺得餓了,支着春秀去廚房催飯。
賀桃懸着腿坐在床邊,看着镯子發着呆,突然聽見窗後院吱嘎的動靜
她偏頭,等了一陣,看見盛徹拍着身上樹葉子走到窗邊。
賀桃有些莫名其妙,“你怎麼來了?”
盛徹拍葉子的動作輕頓,臉上神色不太好看,“不是說了雨停了要去馬場。”
“... ...”賀桃自知理虧,趕緊麻溜的從床上躍下,圾着鞋小跑到窗邊,“抱歉,我給忘了。”
賀桃頭發亂糟糟的,調皮的幾縷碎發支愣愣的往上翹,嗷嗚一下撲滅掉人心底裡的煩躁。
盛徹瞥見她手腕上的镯子,“哪兒來的?”
“剛才郎君走的時候拿給我的。”賀桃完全不設防,獻寶的将相親名冊攤給盛徹看,“他也在名冊裡。”
盛徹随意瞟了眼,輕“唔”算是應了聲。
“還去馬場嗎?”
“要去。”賀桃差不多過了收禮物的興奮勁兒,她摘了覺得不方便的镯子,撐着下巴,寬大袖袍往下滑,露出白藕節的手腕。
賀桃:“我們什麼時候走?”
盛徹:“吃過飯吧。”
賀桃:“吃完飯我要午睡。”
盛徹:“那就睡完午覺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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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桃幾乎每天都會去馬場玩。
小馬駒除了盛徹,隻和賀桃親熱。
賀桃一直在南街村待到乞巧節前夕,親眼見着将近四個月大的小馬駒毛發褪去了暗沉的棕,變成了鮮豔的棗紅色。
小馬駒變得極為漂亮不說,還可能是受了血脈的影響,它奔跑疾速又迅猛,性子争強好勝,一點也不服輸,常常和成馬比快。
賀桃回汴京之前,總算是給它想了個還不錯的名字。
她出生的時候,整院桃花奇異的全開了,賀顯覺着是個好兆頭,破例給她取了少有人用的“桃”字。
小馬駒和她一個季節出生,賀桃在和盛徹聊天時候找到靈感,用同樣的方式給小馬取了名字。
小春天正是跳脫愛玩的年紀,賀桃不舍得帶她去汴京。
她親自給春天洗了澡,不管它聽不聽得懂,絮絮叨叨和它說了一早上的話,念念不舍回了京都。
賀桃回家,大概整理後,去找陳婉請安。
陳婉看見她,露出真切的笑,“真是辛苦你了。”
“女兒玩得很開心,不辛苦。”賀桃看着陳婉眼底一圈的青灰色,有些不安,“娘親,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陳婉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姐實在是太糟踐身體了,這個孩子莫約是保不住。”
賀桃沒想到這麼一場鬧劇之後,以這樣的結局收尾。
她有些無措,不知道該講什麼。
陳婉瞧了賀桃一眼,替她理了理鬓角的散發,“這些事不該三姐兒憂心,隻是娘親沒忍得住。”
她稍微提了下精神,另外說起賀桃不在的這段時日,絡繹不絕的媒婆。
這件事是件難得的喜事,讓陳婉眼底難得漫起了歡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