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以後,離運動會越來越近,秋思每次想起這事都能緊張到全身發顫。
但既來之則安之,到底不能逃避。
1500米的訓練技巧不太多,不過就是多跑幾次适應感覺以及抓抓每一圈的速度。
秋思連着幾天下晚自習都去操場跑一跑,稍微找到了一點感覺。
這中間,秋思有幾次想邀李杳一起,卻都沒能開得了口。
兩個一樣性格的人,秋思非常明白,在自己沒有默許之前,任何人的靠近都會成為一種負擔。
是以秋思也不敢貿然打擾。
但每每想起李杳那次邀約,秋思又覺得可以主動一次。
總之很矛盾,進退兩難。
秋思索性不想。
操場沒安路燈,隻靠着一點周圍的霓虹燈投射的光芒,勉強能看見腳下的路,要想分辨誰是誰,必須走近才行。
秋思數着自己的呼吸節奏,均速跑着。
身後傳來一疊又一疊的腳步聲,這個點跑步的人不少,多是結伴同行。
也有少數幾個獨自一人悶着往前跑的,形單影隻,好似消失在晚風和黑暗中都不會有人知道。
秋思中途休息,沿着操場走一走。
偶爾身旁有兩兩同行的人經過,望着面前兩道并立的背影,一個快另一個也得快,一個慢另一個也得慢,做到同頻好像很難。
累了想停下,加速想往前沖,都得先考慮到身邊人。
對比獨身,好像這種并肩更讓人消磨。
秋思體力得到緩沖,打算再跑一次就回宿舍。
耳邊重新揚起呼嘯而過的風聲,一切雜音都得到虛化。
耳後又傳來腳步聲,秋思控制着跑直線,不變道,怕跟後面的人發生碰撞。
但後面的人一直沒追上來。
跑彎道是最累的,每次轉彎秋思的步伐都會被強迫拉小。
轉過彎道,一道人影跑至她身側,且遲遲沒有加速越過她的意思。
秋思察覺到了,扭頭去看。
看完後秋思驚訝也不驚訝,隻是沖她笑笑,“你也來了。”
“我都跟你一圈了,但我體力不行,一直沒跟上來,趁着……你跑彎道的時候……加快速度,才跟上來。”李杳因着身體的顫抖,話說得斷斷續續,還時不時喘氣。
不知道哪句話有問題,秋思聽完覺得心悸。
為什麼一定要追上我?秋思在心裡問。
“你跑得怎麼樣了?還行嗎”李杳問。
秋思幹笑兩聲,“我不求成績的,跑完就行。”
李杳說她也一樣。
秋思疑惑,“你不想得個好成績?”
李杳淡淡莞爾,“佛系選手。——咱倆應該都是沖着鍛煉自己去的吧,成績這種東西有沒有都不關心。”
秋思偏頭看她,笑得有幾分發自内心,“确實,我是覺得何延……何老師那番話說得挺好。”
李杳哈哈笑,“沒事的。”
到底是兩個交淺又謹慎的人,什麼都沒有多說。
長長的一段路,兩人都沒有刻意隔開距離的意思。
秋思沒忍住,告訴李杳,叫她随着自己的節奏,不必強行在一起跑。
這話貌似體貼地說給李杳聽,其實何嘗不是秋思自己在找退路。
李杳爽快地回了個當然,讓秋思覺得很放心。
不被面子所脅迫,不因孤單而委身,擁有同等的灑脫,才能達到真正意義上的同頻。
兩個人對彼此都并不熟悉,這個時候倒是什麼話題都能打開,但正因天南海北什麼都能聊,又怕随機開啟一個話題,會碰上對方的雷區。
秋思先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這兩天都來跑了嗎?”
“沒。”
“哦哦。”秋思嗓子裡擠出兩個字。
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又是一陣沉默。
跑了幾步,李杳反應過來,多說了幾句廢話,“天天跑我吃不消,而且……我不喜歡太晚回家。”
風聲攪亂了太多語氣,讓人無法分辨情緒,但秋思隐隐覺得她後面這句話藏了很多痛苦。
秋思便想着跟她再閑聊幾句,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聊學生時代比較合适,不容易冒犯。
“你初中也是在五中讀的嗎?”
“初二轉學過來的。”李杳甕聲甕氣地說。
“那初一是在外省讀嗎?”
李杳喘氣聲沉重了幾許,“……初一休學了。”
秋思莫名覺得不對勁,提議先停一停。
李杳點點頭,兩個人一齊停下,走向外圈。
兩個人都不再是強烈的運動狀态,此刻更能感受到彼此微小的情緒波動。
秋思率先道歉,“抱歉,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關系……”李杳搖搖頭。
秋思感受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是激發出了她的傾訴欲卻又無法對面前的人開口,還是這話本就沒法說。
秋思也無從猜測。
而李杳隻是微笑。
兩個人慢慢走了一會,晚風柔柔,吹走疲憊也風幹内心淚痕。
走至沙坑邊的跳遠區,一個男生跳了三米八,兩人對視一眼,秋思佩服地說跳得好遠。随後又一個男生開始助跑,結果落地沙坑時崴了腳,兩人齊齊驚呼,好在那個男生又好好地站起來了。
繼續走着,一個身高目測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刷一下從身旁閃過,李杳說這大抵是跑100米的,秋思說那還是我們厲害些,李杳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不禁被她逗笑。
兩人都逐漸平靜下來,恢複惬意的氛圍。
秋思問:“你覺得緊張嗎?”
“當然緊張了。我今天早上起床前,躺在床上,想到這事肚子還抽了一下。”李杳笑着分享。
“我也很緊張,上初中之後就沒有再參加過任何學校舉辦的活動了。”秋思的笑容盛放在晚風中,發絲被吹拂到蘋果肌,恰好掩飾着笑容中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