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的過程中,窗外突然飄起了毛毛雨,且雨勢逐漸變大,豆大點的雨滴砸落到窗上。
跑操取消,大家又額外擁有半小時休息時間。
秋思和一個同學邀好了伴,準備一同去數學老師辦公室問幾個問題。
從座位出來,臨走前謝吟年突然叫她,“秋思,昨晚借你的書能給我一下嗎,我現在要看。”
秋思被同學挽着手,不好再進去給他拿,隻匆促回應他:“你自己去我書包裡拿就行。”
“不好吧。”謝吟年面露難色。
“沒事沒事,真的,你去我書包裡拿就行。”
秋思臨出門時往回望一眼,看見謝吟年從挂鈎上取下了她的書包,這才安心出門。
謝吟年拉開書包拉鍊,從裡面挑揀出自己的書,取出裡頭的書簽放到秋思桌上,又在她的草稿本上标記下她看到的頁數,而後翹起腿開始看書。
第一節課上課鈴響前幾分鐘,秋思回到教室。
正從謝吟年後背擠進座位上,秋思後桌的女生滿眼放光看着她,“秋思,你終于回來了!”
秋思坐下,放下書就轉向後面,“怎麼了?”
後桌的女生身體向前傾,臉湊近她,壓低聲音問:“你帶衛生巾了嗎?”
聽見兩個女生要講悄悄話,謝吟年特意往外坐了些,但聲音還是不可控制地進了耳朵。
秋思秒懂,看出了她的窘迫,怔愣了短暫一霎,秋思回答說“沒有”。
謝吟年翻書頁的手一頓。
女生滿臉失望,表示再問問别人。
秋思将身體轉回來,抽出上課的課本。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身邊的謝吟年數着時間放下了書,不多時老師就進來了。
秋思擡起頭聽課,視線不經意和謝吟年碰撞上。
幾乎是在對視的第一秒鐘,秋思心猛然一沉。
謝吟年方才是翻過她的書包的,自然知道裡頭裝了什麼。
他有沒有聽見她們的對話?
不出意外,秋思這節課頻頻開小差,勉強聽了個七八成。
下課鈴一響,秋思好像得到解脫,卻又因為突然空閑下來的思緒而愈發慌亂。
她包裡确實帶了衛生巾,但她今天也需要用,所以就不想借出去,但她不敢說清楚真實原因,嘴一快就變成了撒謊。
女生就坐她後面,秋思如芒刺背,心裡跟油煎似的。
一顆心在胸腔裡或沉或浮,拉拽得秋思呼吸困難,眼看十分鐘課間休息時間就要過去,秋思手心發汗,甚至覺得肚子也隐隐作痛。
最後關頭,秋思哽着一口氣,轉到後面跟人家說明了原因,對方很體貼地說沒事。
回過頭的那一刻,秋思差點沒斷氣,連手心都在鼓動。
第二節語文課,語文課謝吟年聽講一般都很敷衍,這也是謝吟年和秋思講私話最多的課。
秋思端正坐着,兩隻手插在口袋裡保暖,偷瞄了謝吟年一次又一次,謝吟年忍不住就問:“有事?”
秋思放松姿态,“就是……你會有讨好誰的時候嗎?”
謝吟年默聲兩秒,輪到何延清視線的空檔,“你有?”
秋思裝作低頭記筆記,讓人看不見她嘴巴的張合,“經常。其實我也一直在告訴自己,做錯了就去道歉,去彌補。但如果沒錯,就不要耿耿于懷。”
“你覺得你錯了嗎?”
“我……”
“我覺得你沒錯。”謝吟年把話接過來。
秋思訝然又覺得預料之中,“你知道什麼事?”
謝吟年頭稍向右後方歪,“衛生巾那事?”
秋思點頭。
“我聽見了。你為什麼要道歉呢?”謝吟年道出關鍵。
“我也覺得自己沒做錯,但我好像總是下意識說‘對不起’。”秋思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問題,她并不糊塗。
謝吟年正準備說話,秋思用手肘輕碰他,示意他暫停。
兩人裝模作樣,視線齊齊投向黑闆,連仰頭的角度都如出一轍。
跟着抄了點筆記,謝吟年繼續說:“人都得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你都說了‘對不起’,那你就是錯了。”
秋思一瞬間偃旗息鼓,緊接着又聽到他說:
“你總怕得罪别人,就不怕得罪自己。你的每一句‘對不起’說出去,無形之中背了多少不該你背的鍋。”
聞言秋思心裡泛起軒然大波,她有點想哭,心中跟紮了一萬根刺一樣的疼。
片刻後,秋思才說:“謝謝你,你的話讓我受益不淺。”
“還有……”秋思突然想到,“經常說這些禮貌用語……是不是顯得廉價。”
謝吟年輕鎖眉頭,不知道她怎麼會這樣想,“隻要不亂說。錯了就道歉,得到幫助就道謝,這是基本的禮貌教養。喬意柔也會經常說這些……”謝吟年蓦然停住。
秋思循聲扭頭看他一眼,與之對視,謝吟年落荒而逃。
謝吟年沒繼續把話說下去,隻說:“我不是拿你跟她做比較。”
謝吟年此刻特别怕她的多思和敏感。
秋思唇角挽起一個弧度,神色淡然,柔聲說:“我知道。沒事,還是謝謝你的開導。”
秋思狀若坦然,可謝吟年憑借過往幾次和她的交流經驗,知道此時她這神情恰恰表明了她的在意。
真是擰巴過了頭的人,謝吟年無奈抿唇,再無下文。
——
冬天晨光來得遲,但六點半教室裡就已陸續坐齊。秋思往窗外看,外頭的天色如杯水中滴下一點墨,暈染得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