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眼色疲憊,搖搖欲墜,她看向他的肩膀,好想依靠上去。
她克制住沖動,說:“下半年高三,六點上早自習,十一點下晚自習,好累。”
兩人都是言重音輕,個中疲憊可見一斑。
謝吟年靈魂上的小憩結束,回過神來,又挂上笑臉。他手向上抻了個懶腰,落下時伸展開手臂,很像要去摟秋思的肩膀,他往後一拉,曲肘,手指交叉托住後腦勺,枕了上去。
短暫的休整,精力恢複一些,謝吟年笑容俊朗,半勾的嘴唇隐約可見痞氣,他慵懶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說。”
秋思心裡頭是暖的,但一時想起前幾天的事,“是誰教個地理就罷工了?”
“那能怪我?你扪心自問,那怪誰?”
“那,學生笨點也不能是學生的錯吧。”秋思氣虛理壯,眼睛靈動不願直視于他。
謝吟年不再作聲,再看會天空吹吹風。
忽然,風帶着一道聲音飄落進耳廓——
秋思心跳如鼓鳴,心思就這麼說出了口,“當我的同桌,别離開我。”
她的生活從未有過支點,但這樣高強度的生活要如何支撐。
她最近常說“謝謝”,其實“謝謝”的本質,是我需要你。
謝吟年給她的生活帶來波瀾起伏,這不是折騰,不是耗費心力耽誤時間,這是能量,他讓一個久不跟世界打交道的人,還擁有與悲歡聚散過招的力氣。
說完,秋思像确認心意,扭頭看他,眼睛如雲層,每層涵蓋了什麼不甚清晰,但都有光滲出。
她笑容大方,語調輕松,“這樣就可以一直教我做題了。”
謝吟年回視于她,低眉颔首。
搖頭晃腦的怎麼算承諾,動作不算,秋思追問他:“可以麼?”
她問得卑躬屈膝,問得小心翼翼。
所幸謝吟年回答:“可以。”
——
日子一天天流逝,後天就是期末考,這個學期就要結束。
考試需要清空教室,大家這兩天陸續帶走教室的書本,省得明晚一次性帶走,東西太多太重。
秋思還是提醒了謝吟年一句,“你明晚可以注意一下喬意柔,看她需不需要人幫忙搬東西。”
謝吟年照做,提前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清空。
到了期末考試前一天晚上,謝吟年正打算湊過去幫忙,結果喬意柔哥哥過來了,二話不說,擡起兩個箱子就往樓下搬。
謝吟年眼見此景,轉身回頭,碰巧秋思也正在關注着這邊,謝吟年雙手攤開,嘴一撇,眼裡寫着兩字,沒戲。
秋思輕柔笑笑,小聲問他:“那是她哥哥麼?”
“嗯,很疼她。”
秋思心裡沒有太多起伏,對喬意柔的羨慕,早已在某些瞬間變成緘口不言的東西。
謝吟年瞥一眼她,她背上的書包跟座小山似的,手裡還得抱幾本書。
他想也沒想,張口問她:“用我幫你搬嗎?”
秋思抖了抖後背的書包,聞言一愣。
很心動,但終歸不合适。她能向他索要的,隻有那些在無人處不被人瞧見的情緒價值。
次日,期末考試正式開始,為期兩天。
名義上之後便開始放暑假,但是下半年高二升高三,大家暑假得補課,這也是早就知情的事情。
成績在考試結束後第二天下午就徹底公布。
秋思這次考得不怎麼樣,但打擊得多了,她已經免疫,不再因此受傷害,很快便能消化,投入學習。
情緒不是進步的階梯,學習才是。
補課期間的學習更加枯燥,學校裡沒有了其他年級做伴,更沒有那麼多大小活動,每天除了上課沒有了第二件事。
但是,有謝吟年在,生活也不是沒有一絲風吹草動的。
下午放學後在食堂吃飯,秋思正吃着,背後那張餐桌坐下一夥男生。
聽聲音聽得出來,應該就是自己班上的,而且是平時跟謝吟年玩得比較好的那幾個,所以理所當然,謝吟年也在其中。
男生聊天,話題大抵就是些興趣愛好,偶有幾個成績中上等的,也聊聊學習。
或許是秋思為人沉默低調,不易被注意,或許是大家根本沒把這當回事——聊了一會,不知是誰帶頭,話題轉到了校花身上。
其實也沒什麼校花,無非就是聊聊各班好看的女生有哪些,又是怎麼個好看法。
大家各抒己見,可謂是熱火朝天,秋思八卦聽得酣暢淋漓。其中,她特意豎起耳朵去聽謝吟年的聲音,但他一直沒發言。
話題順水推舟,之後又聊到了喜歡的女生。
這回秋思同樣沒聽見謝吟年的任何聲音,正在懷疑是不是一開始錯認了謝吟年的聲音,謝吟年其實不在時,有一個男生問:“謝吟年,說說你喜歡誰?”
秋思執箸的手一頓,背脊僵直,側耳細聽。
謝吟年淡淡說了兩個字,“沒有。”
背後忽地響起一陣起哄聲,從語氣裡,秋思料想到他們的表情,一定是嫌謝吟年寡淡無趣。
秋思乍一聽卻有些驚訝,他居然真的沒将這件事告訴過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吃過晚飯回教室,晚自習緊接着發生了一件小事。
秋思頭發松了,想重新紮一下,結果皮筋撸下來時,突然斷了。
秋思身上沒有備用的,這一時半會也買不了,她左思右想,束手無策,想過要不去别人那借,自己又沒個要好的朋友。
謝吟年瞅見了,“怎麼了?”
“皮筋斷了,紮不了頭發。”秋思一手束住頭頂的馬尾,艱難地轉頭看他。
謝吟年心說這還不好辦,“那你就披着呗。”
“不行,我不想披頭發。”
謝吟年眉頭一皺,“啧”的一聲。
他幫忙想辦法,第一反應也是去借。
可都是男生怎麼借?
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女生裡倒是有個好人選。
就這樣,謝吟年跑到喬意柔那,給秋思要了個皮筋過來。
秋思接過皮筋,紮頭發的手都在微微顫動,心裡風搖雨動,一時感慨。
這種事情……好像之前都是謝吟年為喬意柔做,而自己是供給方。
這樣的轉變讓人心生驚喜,猶如給了還燃着簇簇火苗的野火一縷春風——
擴散燎原,是指日可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