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課期間依舊需要跑操,這也是讓學生保持清醒,磨練學生意志的一種手段。
學校要求班級所有學生都必須到達操場,有特殊情況不能跑操的,到時候再站到跑道旁邊去。
秋思今早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餐,怕一會空腹跑完會嘔吐難受,就謊稱經期不能跑,退到一邊待着了。
下午,政治課代表提着幾袋奶茶進來,這全是政治老師給這次考試政治分數排到全年級前十的同學的獎勵。
秋思和謝吟年都有。
總共六杯奶茶,老師考慮得周到,冰的溫的都有,但課代表沒看,随機分到各位同學手裡。
謝吟年随意一擡眼,發現秋思那杯外杯壁在冒水珠。
謝吟年提出跟秋思換一杯。
秋思蹙眉,心中疑惑,嘴裡卻下意識說道:“我這杯是珍珠的。”
說罷,很明顯,秋思和謝吟年都愣住了,喧鬧的環境裡他倆安靜得與衆不同。
那次看電影,秋思了解到謝吟年不吃珍珠,時隔這麼長時間,她依舊熟記于心,以緻今日會下意識記挂這件事,脫口而出他的喜好。
當然,旁人是聽不懂這句回答的,隻有謝吟年能反應過來。
他輕輕點頭,灌滿冷氣的教室卻抗衡不過内心若有似無的熾熱。
秋思回過神來,不經意問他:“你為什麼想跟我換?你那杯也有珍珠?”
“不是。”謝吟年輕言輕語,“我這杯是溫的。”
秋思明白了,“你不想喝溫的?”
“不是。”謝吟年依舊心平氣和。
秋思問:“那是為什麼?”
謝吟年瞥她一眼,更準确地說,是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能喝冰的嗎?”
秋思更疑惑了,自己為什麼不能喝冰的,她把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謝吟年被她問得不耐煩,他扭扭捏捏,說得不屑一顧,甚至還有點火氣,“你今天不是沒跑操?”
“我是沒跑操啊,沒跑操跟不能喝冰……”
秋思一刹那恍然大悟,自己把自己說靜止了。
一切的潮漲潮落仿佛都是為了這場高/潮蓄力。
一陣軒然大波翻湧至上,秋思的眼睛裡泛起了水光。
——
風平浪靜過了兩天,秋思沒忍住試探。
“過了這麼久,你有沒有想過,你還喜歡喬意柔嗎?”
秋思并未覺得這個問題有何大膽,因為她覺得自己份量也不輕。
也不知是對問題還是對答案,謝吟年皺眉,“為什麼這麼問?”
秋思一瞬間不自然,心裡砰砰跳,開始緊張,“就是,随便聊聊啊。”
“為什麼不喜歡呢?”謝吟年反問回去,是問她,卻也更像問自己,所以他又自問自答接了一個答案,“她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樣子。”
聽見前一句,秋思了然,她不會傻到在這件事上有指望。
那她指望什麼?大概就是後一句。
秋思立刻抓住關鍵,氣勢淩厲得幾如逼問,“她是你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還是你想要的喜歡的人的樣子?”
“在我這,這兩者沒有區别。”
秋思被他一句話堵死,拿他沒轍。她心無旁骛地盯着他,眼裡的情緒那樣強烈,以至于她的抵死克制變成了最心酸的事。
當然,這些也僅僅隻會存在于謝吟年看不見的前提條件下,所以一邊又希望他看見,這就使得她的心酸變成矛盾可笑的事。
盯到鼻頭發酸,她輕撫鼻尖,喃喃低吟,“真就這麼喜歡和自己不一樣的人麼?”
謝吟年并未回答,也許是沒聽見,也許是不想答。他笑說,“你今天是書讀暈了吧,這麼多問題。”
秋思黯然失色,仿佛一個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人,絕望,恍惚,心力俱損。
她輕聲柔語說:“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今天的答案都很回避,我隻是希望你自己想清楚,其他的……不重要。”
謝吟年看着她的側臉——什麼情緒都看不見的側臉,蓦然失神。
她好像一直都是用側臉面對他。
她的側顔靜态很漂亮,這不必多說,他能看見的動态很少,一般是三樣——眨動頻率緩慢均勻的睫毛,偶爾被他注意到的細微翕動的鼻翼,還有嘴唇,她經常抿緊或者咬住。
但這些動态都被她的冷淡氣質照拂着,總是沒有溫度,充滿神秘。
謝吟年凝視一會便垂眸,秋思的話确實有待思考,但秋思這個人,他第一次覺得深深地看不懂她。
已經安靜下來很久,秋思卻依舊感受到心底鼓動的不冷靜。
她固然知道謝吟年心裡揣着誰,但這些舉動又怎麼解釋。扪心自問,自己作為主體,這些身體的相處,内心的貼近,她不可能毫無知覺,更何況這本就是自己喜歡的人。
她浸入水中,一次次上浮又沉下,也不過是等一個拉她上岸的人。她覺得自己已經上升了很長很長的距離,隻是沒人來拉她,那她為什麼不自己上來,反正她離水面已經很近了。
說句誠實的話,她從來沒有甘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