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她有一種強烈的下墜感。
心髒依舊猛烈跳動,之前覺得這是歡欣雀躍,現在卻覺得是身體的負累。
不管是什麼原因,抓不住的東西,越奮力越疲憊。
晚上一沾床,她就沉沉睡去,來不及多想。
她不明白,上升不是錯覺,是妄想。
妄想什麼?人人平等才對。
可是,他看不見,她心酸;他看得見,她又躲藏。
在這樣的矛盾下,她幾乎把自己擰成了麻花。
那她在圖什麼呢?
她在圖一個得不到也不會要的東西。
她是在享受這個愛而不得的過程嗎?
不,是一顆心有動蕩,哪怕是劇烈的痛苦,她也奉獻全部。
隻是現在——她終于累了。
當然,如果一開始兩人心意互通,那她的一顆心會是健康的。
可是不,謝吟年覺得自己喜歡喬意柔。
所以,她的痛苦無解,所有的一切不是夢一場,是妄想。
——
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昨日的情緒打包起來,放在内心深處,倘若下一次再翻出來,那便是決絕。
補課期間正是暑熱最盛的時候,烈日炙烤,學生厭學的心理強了不少。
好在教室裡有空調,免了天熱還要上課的心煩意燥。
班上又平移了一次座位,謝吟年和秋思坐到了第三組。
三組五排靠左是喬意柔的位置,也是正對中央空調底下,最冷的位置。
所以在其他人在冷氣房裡穿短袖時,喬意柔還要穿個外套。
但剛換過來時,喬意柔也沒經驗,不知道會這樣冷。
頭天晚上換好位置,第二天喬意柔就冷得哆嗦。
謝吟年見況,把書包裡提前備好的校服外套給她穿上,喬意柔實在是冷,所以就沒拒絕。
秋思對于謝吟年送外套這件事不奇怪,但他書包裡還真備了外套,這讓秋思驚歎。
他的确是個體貼的人。
——
下午上語文課,何延清講幾個字詞注音,讓大家記下來。
手上抄筆記不影響嘴上說話,謝吟年看着黑闆上那個“宛如”,突然閑聊一句,“我每次跟我奶奶看電視,發現好多女主人公都叫‘宛如’。”
秋思輕挽唇角,笑了笑,也不作聲。
數秒之後,老師重新開始講課,秋思猛地來了句,“以後要是真跟她在一起了,生個女兒就叫‘宛如’吧。”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秋思看見,謝吟年驟然揚起嘴角,笑得得意、滿足,笑得散漫不羁,笑得美夢成真。
他說:“借你吉言,肯定。”甚至聲音裡都藏不住他的意氣風發,和那麼一點微小顫抖。
秋思癡癡地望着,眼睛裡風平浪靜,甚至連一次哀愁嗔怨,都翻不起來。
——
補課時間不長,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新的學期開始,正式步入高三。
開學不久,學校抽到高三一班要上一節閱讀公開課,屆時其他中學的領導老師也會來聽。
之所以定在開學初,也是怕之後學生學習步入正軌後,再被影響打擾。
公開課就在自班教室上,教室後面坐滿了老師。
閱讀老師在一開始讓大家畫一幅畫,畫出自己想要的人生狀态。
這一要求倒有些難為大家了,教室裡一時之間陷入安靜,大家各自構思作畫。
秋思腦中忽然閃出一個畫面,倒不管符不符合要求,先畫了再說。
秋思畫畫就那樣,畫不出個具體的,畫出來了也毫無氛圍感。但她腦中的畫面是這樣的:夜幕降臨,天邊黛藍,月色輕籠,海面潋滟,一個女人站在海水裡,她的裙擺被風吹得招擺,她手指夾着煙,吸吹一口,煙霧袅袅,熏得她一雙眼懶懶地眯住。
這樣的畫面,女人的背影潇灑,自由,風大到把裙擺吹得“噗噗”作響,煙霧成縷呼出,卻瞬間被撕裂分散,可女人卻仿佛無堅不摧,她自信地站在那,眼中慵懶,不懼一絲一毫,所有的一切都彰顯出她的強大。
同樣神奇的是,這個畫面又顯得悲寂凄冷。海面廣闊,女人站在裡面,渺小到不值一提。她形單影隻,背脊削薄,身旁無人,似乎所有的心事都等待着被黑夜吸附吞噬。她的眼裡究竟是漫不經心的慵懶,還是無以為家的落寞;她眯住眼睛,是因為煙霧缭繞,還是因為心酸淤積。
這,便是秋思内心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