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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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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後,在謝吟年的追問下,秋思把這些解釋給他聽。

從前他說他看不懂這個姑娘,這會便清晰了一點。

“我不喜歡孤寂的自由,我也想要熱烈的包容,可是,我又好像失去了能力,我隻能擁有前者。”秋思又說:“我一直覺得能力強和歸屬感是兩回事,愛自己可以做到自己給自己很多甚至一切,卻唯獨給不了歸屬感。”

謝吟年看見她因沉浸其中,而面上浮出的落寞,自己都未能意識到眼中下意識的疼惜,他溫聲說:“就好像可以擁有很多房子,卻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家。是這樣嗎?”

他用簡潔的語言一語中的,足以體現他聽得用心。最後四個字的詢問更是可以稱得上極緻的溫柔。

可秋思看着他,眼中飄渺,如同神遊天外。

好像聽不見他說什麼,也好像不在乎他說什麼,但更像是不長久的東西,她懶得去辨明好壞,因為她知道,反正是留不住的。

——

下午四點鐘左右,外面突然下起大雨。

一場傾盆大雨,解了天氣終日暴曬的悶,也解了學生心裡長期枯燥學習的悶。

長期憋悶的學習壓力下,這樣一場雨都成了疏解的樂趣,不少學生到門外走廊去看雨。

長久平和的氣氛突然被打破,教室聒噪起來,秋思瞧一眼窗外,會心一笑。

她拿起水杯去後頭接水,水杯裝水的過程中,秋思看見喬意柔在教室後窗邊打電話,也不可避免地順便聽見了通話内容。

是打給她哥哥的,她說雨太大,去食堂吃飯不方便,她讓她哥待會放學前買好漢堡在車裡等她,把車停到學校門口,她一會就坐車裡吃晚飯。

電話裡就交代這麼點事,電話打完,秋思水也接完了。

她回到位子上,謝吟年問她帶傘沒,秋思說帶了。

他又轉頭看向喬意柔的位置,眼裡是猶豫不定和憂心忡忡。

秋思瞥見,把剛才喬意柔的通話内容說與他聽。

謝吟年短暫愣住,表情瞬間垮台,眼神一秒下墜。

一個“哦”字裡情緒塞得滿滿,百轉千回,都歸向失落。

看着他這副樣子,秋思又何嘗不是失望與無奈。

她知道他在失落什麼,沒機會幫忙是小,秋思知道謝吟年跟自己想得一樣。

對于他們而言,這樣驟變的天氣,帶了傘就是莫大的幸運,而喬意柔,連晚飯都已經被人事無巨細地安排好。

秋思知道他失落怅惘于自己與喬意柔的生活天差地别,天塹是無法縮小的各自天涯。

但明明總是對她的生活透露出格格不入,他卻還是一次次不遺餘力。

能力與欲望旗鼓相當的叫執着,對二者沒有清楚認知的叫固執。

謝吟年和秋思又是兩個綁定的氣球,謝吟年飄忽不定,每一次升降都勢必拉扯着秋思。

秋思長呼一口氣,真的覺得自己已經使不上勁了。

——

似乎高中起,學習生涯中就鋪滿了試卷,而步入高三後,所有人的桌面都隻剩下一種桌紙,那就是試卷。

語文就剛剛考完一張試卷,何延清批改完發下來。

他是精明的,時間緊任務重,自己課上不能耽誤時間,就把學生誦讀考場範文這件事挪到晚自習前的傍讀時間。

秋思真是怕了這規矩,甚至心想下次作文故意發揮失常算了,省得每次要坐在這忐忑不安,呼吸異常地等待上台,去讀篇作文。

她攥了攥拳,手指摩挲手心,把汗擦幹,擡起頭時,瞟了眼謝吟年。

謝吟年是下一個,自己則接他後面。

他正襟危坐着,手搭在褲子上摩擦。秋思想,他的目的跟自己一樣。

很快,輪到謝吟年,他的作文一直是秋思欣賞的那一類,可能也是因為秋思自己也是一樣的風格。都喜歡留一些意味深長的東西埋在文字底下。

謝吟年下台便輪到秋思,秋思在他最後一個字收聲時準備起身,在他走下講台時站起來。

秋思站在講台上,謝吟年投去目光,一瞬間晃神。

之前好像也有這麼一次。

謝吟年盯着她,不算犀利,卻緊緊盯着。

秋思自己覺得這次讀得比上次好一些,上次太過緊張導緻隐隐出現哽咽的聲音,這次特意放緩語速,聲音也更輕些,不容易聽出差錯。

可在謝吟年眼裡,這一切都是掩飾自卑的技巧。

她全程結巴了兩次,每一次結巴以後不單是朗讀節奏,甚至連她的呼吸節奏都被打亂。

她的朗讀依舊不帶任何情緒,明明是她自己一字一句寫下的文章,明明被老師賦予高分,她卻沒有大方地展示出來,而是把這當成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在表達觀點時本應該情緒飽滿,發聲有力,但她朗讀的聲調卻體現着她好像想跟它們撇清關系似的。

她念完下來,從講台到座位的這麼一段距離裡,她雙手捏着試卷,動作扭捏,甚至不曾擡頭。

秋思這一次念作文,謝吟年仔細側耳傾聽,面容卻異常嚴肅。

嚴肅到目光深沉。

可深沉什麼呢?謝吟年的大腦其實什麼都沒去想,隻是在情緒上,單單地,莫名地——感到失望。

以至于秋思回到座位,一擡頭,就生硬刺痛地,被他的目光撞到。

秋思看見,他的目光裡帶着淡淡的打量,濃濃的凝視,以及深刻的不屑。

秋思愣愣地坐下,内心震痛。

那個眼神……那個眼神就好像一個老師看一個在送分題上失分的學生,一個無聲的眼神,卻說出許多話來——

無能為力的歎息也有,辱罵其藥石罔效也有,瞧不起人的譏諷也有。

但這一次,這一次,這樣的眼神,竟是自己喜歡的人投向自己的。

這一刻,眼神不再隻是千斤重,簡單得隻考驗人的抗壓能力。

這一刻的眼神是炸彈。

頑強對抗又如何,人不會有生還可能。

當天晚上,謝吟年做了個夢。

第二天早上,他把這個荒唐的夢講給秋思聽。

他一句話概括就是:“我夢見你在我的婚禮上做伴郎。”

秋思連唇角都沒挽起來,語氣卻有些嘲弄,“是嗎,新娘是喬意柔麼?”

“這個我沒夢到,我隻夢到你。诶,你說奇不奇怪,怎麼會突然夢見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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