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導告訴楚蘅這幾天電影界上了什麼類型的新片,采用了什麼樣的叙事手法和鏡頭語言,并拍拍楚蘅的腿,告訴他拿獎并不是第一要務,重要的是在影片裡表現出應該表現出的感情。宋編端起碗放在楚蘅手心,眼裡含笑,埋怨着老楚的職業病,自己卻也是個工作狂,還說要把接下來幾個新劇本都留給楚蘅,作為楚蘅的二十七歲禮物。
噢,原來已經快要二十七歲了,楚蘅想,原來之前的二十六年自己是不需要禮物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二十七歲倒是被安排好了許多貴重的、奢望不得的禮物。
他勾唇一笑,這果然是魇魔的幻境。
一時間,手上圓碗的溫度變得異常明顯,很燙,楚蘅卻緊握着不放,他死死盯住碗裡漂浮的油珠,像是在和從前那個自己不斷拉扯。
一個熱切地、極度渴望着,像條可憐的棄物一般祈求父母的關愛,另一個則冷眼旁觀,嗤之以鼻,洞穿面前的假象。
“你也别太累,戲不接就不接,獎沒得就沒得,沒必要連軸轉,演戲是熱愛,又不是完成任務。”
宋編身上的母親特質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楚蘅低着頭,繼續完成他在現代的最後一場戲,“知道,我知道,不是為了誰,也不是想得到誰的認可,我隻是喜歡,隻是喜歡而已。”
“那你要不要留下來?和爸爸媽媽一起,永遠在一起?”宋編又問。
“留下來,爸爸媽媽就是你一個人的。”楚導附和着,一句詭異的話脫口而出。
楚蘅彎唇揚眉,捧着那碗湯,一字一句,“怎麼這麼說?”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
“你……難道不是一直都在看着我嗎?”
話音剛落,楚蘅便收起笑容,幹脆利落将手中湯碗往地上一擲。
陶瓷碎裂,在地上炸成煙花,得之不易的禮品緩緩消失,沙發上的父母化為合為一縷煙,溜得無影無蹤。
一刀紅光起,一刀舊夢滅。
斷惡橫空一斬,幻境被劈開一道裂縫。
迷霧四起的深林裡,一棵食人樹下,楚蘅睜開眼睛,果然看見着急的斷惡和表情出租的晏空青。
楚蘅還靠在樹身上,他朝晏空青伸出右手,挑眉示意。
晏空青面無表情地伸出手。
借力起身後,楚蘅拂去身上的塵土,抖抖衣袖,“謝了。”
“好險,你聽見我們叫你的聲音了吧?”斷惡迫不及待問。
楚蘅點頭,“多虧你們,否則我永遠都逃不出這個幻境。”
“确實如此,”晏空青指着食人樹的花冠,“否則你現在應該在這裡。”
順着那根手指,楚蘅和那棵樹四目相對,他撐開一個微笑,然後轉身。
……
殿内事發突然,楚蘅被強行拉進幻境,又不知何故,魇魔兇性大發,連着周圍的所有人,全都被拉進同一場幻境内。各自經曆各自的美夢與噩夢。
斷惡為刀,無懼這些,晏空青記憶全無,應該也沒被幻境迷住。兩人一聚首,就匆忙來尋其餘人蹤迹。
楚蘅輕咳一聲,“那什麼,應元老兄呢?”
晏空青面露嫌棄的神色,斷惡刀尖朝北,施法畫了個圓形,磕磕巴巴,很是艱難,“呐,這……”
從圓形缺口中,楚蘅窺見柴應元的美夢一角,倒是獨具一格,獨領風騷,獨一無二。
連背景也是楚蘅第一次見到的大名鼎鼎的魅魔窟,字面意思上的風月之地。
幻境内,柴應元扶着藍衣女子走進房間後轉身出門。稍後,他又轉過幾個彎,在紅衣女子的閨房門口留下一張字條,随後他變換長相和身量,直走遇到黃衣女子又從袖口變出一盞兔子燈,最後徑直跨過一扇門。
楚蘅都控制不住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嘴巴微張,看着晏空青又看看斷惡,最後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一身女子裝扮,身着靛藍羅裙,頭戴銀钗的柴應元身上。
柴應元扭着腰肢,身子曼妙,面上覆着紗,走到幾裡外的巷内,敲開一扇門,語氣像模像樣,
“今夜子時,魅魔窟後山,萬莫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