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芫華很是怕生,楚蘅便讓芫華跟着斷惡住在一間,平日也好照應彼此,有斷惡在,也必不會讓芫華再受到傷害。
楚蘅自幻境中出來後便一直興緻不高,本想回血月宮稍事休息,卻被手下架在前殿,說是得将這次突發情況記錄在案,交于三位長老過目後方可告一段落。
楚蘅坐在龍骨椅上,看着書案,郁郁寡歡。
魔君這一身份背後的權力似乎并不很大,還需要親自處理事務,想必也是處處掣肘,不得自由。而據幻境内魇魔所曆之事來看,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勢力正在盯着魔位上的那人。
這麼看來,楚蘅初來乍到,下達的那番告示竟還算得上輕易。
想到這,他又歎了口氣,前半身已經伏在案上,他努力側過頭,看着一直陪在身側的晏空青,“你怎麼總是看書?”
“無事可做,看書也好。”晏空青說着便也看了眼楚蘅,補充了一句,“你有事可做。”
楚蘅皺着眉,輕聲反駁,“我有些累,難道不能稍後再處理嗎?你們神魔兩族真的很無趣,成日便知忙碌。”
幻境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消失不見的守衛也需得給出一個解釋,以平衆議,安撫民心。晏空青以為某些事情越早處理越好,否則一旦推遲,那些暗地裡滋生的謠言便可能趁虛而入。
聽到楚蘅這番言論,晏空青不由有些擔憂,他放下手裡看了過半的的書,語氣有些嚴肅,“這是正事,你是魔君,更不可玩鬧,及時處理方為上策。”
這話一出,楚蘅的腦袋便開始一陣一陣地有炸裂之感,他張着嘴巴,想要反駁,而後又覺得沒甚必要,索性沉默下來,坐直身子,拿起狼毫。
在現代時,楚蘅聽得最多的便是“你是演員,你不能怎麼怎麼……”要不然就是“你是演藝世家出來的孩子,你必須如何如何”。
現在身在魔界,還得了個不讨好的魔君名頭,竟也要繼續聽這些人人皆知的長篇大論。旁人倒也罷了,但偏偏這些話來自于晏空青。
很不舒服。
楚蘅心裡頓時升起一種反叛之感,之前對着晏空青那張臉産生的感動也全然消失,他對着魔族書籍一點點看着,用魔族文字寫下了潤色之後的事情經過。
就連之後晏空青想要幫他,也被楚蘅簡單的一句“不用”打發。
正值季秋,本就清涼的殿内靜谧無聲,而這種不對勁的沉默又帶來無盡涼意。
兩個時辰後,楚蘅将書案上堆積的事務處理個幹淨,随即甩着袖子起身,毫無留戀。
魔君之位在殿内最高之處,從殿門到龍骨椅,一共要走過九十九道階梯,反之亦然。
楚蘅眉心蹙起,朝殿門走去。每下一步台階,他的腦袋便愈發沉重,方才處理完的那些奏折仿佛被塞進腦海裡,壓得他提不起精神,他勉強掀起眼皮,承受着身後那個讨厭鬼的眼神,努力地、慢慢地走下去。
可惜天總不遂人願,楚蘅可能累極,一時踩空。
當下楚蘅心裡竟然連恐懼都來不及升起,隻想着身後那人,頓時臉上無光。
後來如何,他自然不知,還未等完全摔倒在地上,楚蘅便沒了意識。
再次睜眼時,楚蘅便看見了自己寝殿那獨有的床帷,他定定地看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而緩過神後,手上的異物感愈加突出,楚蘅将目光從頭頂挪到身側,看見自己正抓着一隻手,順着那隻熟悉的手,他移動身體,看見那隻手的主人。
“晏空青?”此時距離他暈倒已經過去五日,而他因為久未說話,幾乎沒發出聲音。楚蘅一驚,趕忙清了清喉嚨。
晏空青直着身子坐在床榻邊緣,眼睛緊閉,看着像是睡熟了的樣子。楚蘅嘗試着将手從晏空青手裡抽出,卻并未成功,于是隻好就保持着這樣一個牽着手的姿勢,一個躺着,一個坐着,貼得很近。
手上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從晏空青的手心傳到楚蘅手心,原本涼得像是冰塊的手指也慢慢回溫,楚蘅心裡百感交集,既有奇怪,又有些慰藉。
當初使得楚蘅萌生留下晏空青之意的正是那張臉,如今他躺在床上,從一個很不尋常的視角仰視着那人,即使是這種角度,晏空青那張臉依舊俊美異常,看得楚蘅心裡的怒氣稍稍平息。
原來看着臉便能消氣,這句話并不全是假的,現代人誠不欺他。
“晏空青,這是你自找的。”
楚蘅慢慢起身,湊近看着晏空青,嘴裡嘟囔着,想起那天晏空青所說之話,心裡又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