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忘川中起,晏空青的夢中便是一片空白,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不一樣的畫面。
一片死氣的白色撤去,變成了一個盛滿蓮葉和蓮花的天池。
也許冥冥之中有所指引,晏空青隻一眼便鎖定了最中央離那座亭子最近的那一朵并蒂重瓣蓮。而整片池中也當屬那一朵最是顯眼,引來一群身着白衣,束着冠的神族人。
“并蒂雙生花,大吉。”
“還未化形,花身的靈力竟就如此之強。”
“就是不知何時才能到化形那步,若是早日化形,那我神族必能更上一層。”
他們吵吵嚷嚷,聽得晏空青心煩,想必那朵花也是如此,身上的光暈明顯黯淡了幾分。
時間流逝得很快,隻是眨眼的片刻間,畫面突變。
并蒂蓮的蓮心上籠罩着一層保護盾,裡面的靈氣馥郁,隐隐有爆發的趨勢。聽着每日前來查看的幾人所述,化形應當就在近日。
晏空青所見到的視角也發生了改變,視線下降,肉眼可見的隻有和自己并蒂的另外一朵蓮花。
從蓮花的視角來看,另外一朵蓮花算得上天賦駭人。晏空青看見它的花瓣緩慢脫落,蓮心緊随其後墜入天池,随即一個成人模樣的男子便從池水中出來,長着和自己别無二緻的臉。
晏空青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那人,明白了什麼。那朵并蒂蓮本應化形成兩人,但最初卻隻有一人成功化形,應當就是所謂的梵天上神,剩下那朵便是自己。
又不知過了多久,剩下的那朵蓮花在池中孤身而立,始終沒有要化形的迹象。成了人形之後,梵天經常來這裡看他,獨自待在此處,看着池中之景一看便是半日,眼睛裡總流露出蓮花看不懂的情緒。
晏空青倒是看了個清楚。
梵天雖然和自己長相相同,但總有區别。梵天總是定定地看着蓮花,眼尾低垂,極少數時候的嘴角上揚也從不會讓人感到喜悅。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傷,斷不會出現在晏空青的臉上。
“不要化形吧,我倒是還想做朵花。”晏空青聽見梵天這麼說。
有時候梵天也不是一個人前來,另外兩名男子也會跟着來。
其中一位衣袍上繡着的金絲龍紋,那是獨屬于父神的身份象征,看這時間分析,估計是梵天繼位前的那一任父神。另一位倒是看不出什麼身份,眉心一枚紅痔,更顯神性。
“你這兄弟倒是安分,看了這百年,都還是這般模樣。”父神開口笑着,眼尾褶皺堆疊在一起。
“他倒是沒有梵天半分勤勉。”長着紅痣的那人附和着。
梵天隻是微微一笑,擡手虛虛觸着那朵蓮花,動作輕柔,“同根同源,他自是不會差。”
“神族正缺這種天賦極佳的人,要是化形,必定和梵天一般,興我神族。”長着紅痣那人說話半句不離梵天,聽得晏空青皺眉,很不舒服。
幸而梵天隻是笑笑,并未回答。
倒是父神說了一句,“明舜,神族有梵天已是大幸,不可過于強求。”
明舜便不說話了。
原來梵天來得倒還算勤,自那一天後,便許久不來,而長着紅痣那人卻總是趁着黑夜,摸到池邊,每日輸一次靈力,但行事鬼祟,看起來倒不像是好人。
黑白顔色交替,天空之處星辰倒落又升起,顯現在晏空青眼中的便是一條條發光的軌迹。
那天整個天池都有些異樣,旭日久久沒有升起,天空被黑紫色籠罩,而後又在一瞬間被一道白光劈開。
四周靈力暴漲,蓮葉們舒展身體,陸續走上岸。
晏空青隻從蓮花的角度看着,就覺得很是不安。他看着一顆蓮心從遠處飛來,不知怎麼嵌入蓮花體内,不過瞬間,眼中所見之景陡然變廣。
他化形了。
晏空青看着眼前那人,從他化形,到他下界收妖,再到沒日沒夜的在墟空内和妖獸作戰,最後看見的是他突然倒地,靈力紊亂。
此時的梵天早已隕落,而明舜成了父神,領着晏空青去墟空,幫他提升靈力,也幫他壓住體内的異常。
兩千年一瞬,隻在晏空青眨眼之間。又一次靈力紊亂,隻不過此時的晏空青早已掌握了壓制的法術,他照舊封閉上自己的寝宮,坐在殿内,施法調息,一坐便是五日。
再睜眼時,隻聽得殿頂有異聲傳來。那人身上毫無靈力存在的痕迹,卻膽敢躺在殿頂,枕着手臂,大放厥詞,“神族人果真是一等一的無趣。”
……
夢裡那種和神族格格不入的聲音逐漸褪去,耳邊的聲音倒是一刻不歇,聒噪得很。
“怎麼辦啊,還是很燙。”
“都三天了,一動不動。”
“晏空青你别這樣,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不對,我确實故意躲着你。但我、我隻是還沒想好,我不是後悔,也沒覺得羞于啟齒。但是太快了,我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