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符内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不成字句。
“我再試試。”
柴應元丢下這話,不死心地又淩空繪制了一張全新的傳音符,擡手将其注入靈力。
這下更壞,傳音符毫無反應,連之前那種一字字蹦出來的情況都不再有,這下倒是排除了傳音符失靈的可能。那隻剩下一種可能。
柴應元看向楚蘅,攤開手,搖了搖頭,“沒音了,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情況,聽起來像是遇到了麻煩。”
芫華與斷惡也從崖邊的巨石撤回,表情不妙。楚蘅還沒做出決定,見狀便問,“怎麼?”
斷惡豎起耳朵去聽,一臉凝重,“下面不止四個活物,跑動的有成百上千。”
芫華也點點頭,“不像是人,也不像之前那些怪物,是種全新的生物。我能感覺到,它們在說話,很吵。”
楚蘅沉吟不語,聽着幾人分析深谷之下的情形。
幽冥之恐怖,不言而喻。短短幾日,在場諸位包括下面四人便經曆了重重危機。看似風平浪靜的林内,處處暗藏殺機,有形的無形的,每一種都足以帶走一條生命。
在楚蘅決定跟着參試的四人一道進入幽冥之時,三位長老面上不顯,但話裡話外都是不贊同的意思,大概也是考慮到目前的狀況。三長老說話含蓄,試探着,全都為着一個目的,那便是楚蘅必不可幹涉其中。
二長老照舊并不關心,隻管逗着烏鴉,大長老撫須故作高深。
“各人自有天命,非天命之子不得出,這也是我們魔族大試的最終意義。擾亂命數,輕則魔族曆代主君譴之,重則會給魔族帶來不可預料的厄運。還望君上為魔族氣運考慮,切不可意氣行事。那些人若是連幽冥都不能活着出來,那對魔族也毫無增益。孰輕孰重,料想君上也能明白。”
這些神神叨叨的絮語,又何嘗不是一種毒蠱。
楚蘅擡眼,嘴角一勾,朝着在場幾人,極盡少年氣概,“那諸位,走吧,下去看看。”
去他的孰輕孰重,楚蘅不明白。
他隻知道,人命勝于諸事萬千。
話音剛落下,其餘幾人便默契般施法,先是柴應元,然後是斷惡芫華,瞬間下落,轉眼便被黑暗吞噬,看得楚蘅眼皮一跳。
他看了眼還沒動身的晏空青,問了一句,“你怎麼不下去?”
晏空青剛将肩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聽見此話,淡淡地回看楚蘅一眼,“一起。”
“哦,”楚蘅深吸一口氣,最終掏出一疊移位符,走到崖邊,正準備驅動。
一旁的晏空青立于他身側,不等他反應,便帶着楚蘅一躍而下,配劍破空及時出現,幻化成合适的大小,墊在二人腳下,緩緩下落。
周圍是何景象楚蘅全然不知,耳朵像是蒙上一層水霧,叫他感受不得,更加慌亂。
楚蘅反應不及,隻能張開雙臂牢牢扒住唯一的晏空青,眼睛緊閉,心髒快得像是中了鈎吻之毒,“你……幹什麼!”
晏空青看着有些瑟縮的楚蘅,隻能将讓破空再放慢速度,“下面不知底,用不了那個。你怎麼回事?”
楚蘅将整張臉都埋在晏空青的脖頸處,來不及生氣,“太高了,我害怕。”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楚蘅喉間發出,晏空青聽着,總覺得弑心蠱還未除盡。他輕撫着楚蘅的後腦,讓他和自己密不可分,“你信我嗎?”
“相信,但是沒用。”楚蘅悶悶地說。
“好,”晏空青又問,“你不是很喜歡仰頭看宮殿之上高懸的那輪血月,一看便忘了時辰。那現在要不要再看一次?更大的,更美的。”
“這裡哪有……”
“有。”晏空青語氣堅定,“有的。你睜眼看。”
“不信。”
楚蘅嘴上這麼說,還是睜開了眼睛,但隻是盯着晏空青身上的竹葉,并不想把視線挪到它處。也是這樣,楚蘅終于有下落之感,但十分微弱,并無半點不适。
過了片刻,楚蘅終于從晏空青的懷裡探出個頭。抛卻最初的抗拒,楚蘅漸漸沒那麼焦慮慌張,他越過晏空青的肩膀,露出半邊眼睛,看着周圍,确認一切安全後,最後才露出一雙眼睛。
等到看清全貌後,楚蘅倒吸一口氣,注意力全放在谷底之上。
深谷自高處向下俯瞰,隻剩下一片幽黑,而親身進入其中,才發現不是如此,遠遠不止如此。
整個谷底,肉眼所及,似有水潭,泛着淡淡波紋。其内熒光點點,最中央那處赫然是一輪血月,同血月宮夜夜所見一般無二。隻一眨眼,一排長着翅膀的生物便從一端遊至另一端。
那是鶴!
血月、星辰還有成群齊飛的白鶴,這分明不是遍及整個谷底的潭水,倒像是頭頂的蒼穹倒轉,呈現在谷底的形狀。
底下新奇之物頗多,處處都在吸引着楚蘅,晏空青見狀便加快了速度。剛一落地,楚蘅便迫不及待從懷抱裡脫離,俯身看着腳底震出的漣漪。
懷裡的溫度驟然消失,晏空青忽然就有些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