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空青擡眼看着一臉怒氣的父神,笑了出聲。這才對,父神原本便是如此,冷血無情,僞善的是他,道貌岸然的也是他,被戳穿後不肯承認的還是他。
毫無緣由地與魔界作對,毫無征兆地将神界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死氣沉沉的墓地,如今的父神,撥開皮囊,露出的不過是一顆扭曲的黑色心髒。
從梵天化形起,便在背後做手段,在還未化形的晏空青身上種下弑心蠱,操控着晏空青進入墟空,斬殺妖獸,享有無上贊譽,卻從不滿足。
晏空青艱難起身,直視父神,一雙眼睛并沒有怒意,隻有無盡悲凄,“母神教我,知恩圖報,我……玄淩不能忘。父神所教,玄淩不能忘,魔君之情,更根植于心,永生難忘。”
晏空青的這番話在旁人聽來怕不是感天動地,但在明舜耳中不過是一個警鐘,告誡他野馬即将脫缰,讓他抓牢缰繩。
他冷笑一聲,收了手,“玄淩啊,你知道的,你與梵天簡直太過相像,他赴死前也這麼說。他一個,你一個,到底把本座當成什麼?”
“你們一個個都這麼說,倒是本座心胸狹隘,本座還得感激涕零,将你們的同情和感恩高高捧起了?”
明舜擡袖掀翻飛駒之内的陳設,胸口起伏不定,“本座自己想要的,還用不着你們來給。三界歸本座掌控,衆神拜服于本座麾下,該死的魔君隻能看着自己的族人個個臨陣倒戈,這些,本座遲早都能做到。”
晏空青抹去嘴角的鮮血,避免與父神對視。他将右手背在身後,回想起從前幾次被父神抹去記憶後所做的反制之法。破空縮小數倍,乖乖躺在他的手心,隻等着一聲令下,便可助晏空青争得時間逃脫。
明舜毫無所覺,“還有你,弑心蠱發作,生死不過本座一念。但本座怎麼能讓你死呢,一紙約書已經簽下,本座也不好出爾反爾,惹魔君不悅。”
明舜刻意加重的魔君二字,像是提醒什麼。
晏空青皺了皺眉,将破空收起。過去的痛苦占據上風,将他的雙眼蒙蔽,聽到此話,他的眼神才稍稍清明。現今性命攸關,即使記憶恢複,掌握父神隐秘,依舊處于下風。
神界雖說早成泥潭,但晏空青在内,總不會死,最差不過被父神抹去記憶,但他并無所懼。現今之計,明哲保身為妙,否則無論神界還是魔界,終将被戰火吞噬。
晏空青定了定神,喘了口氣,“父神不可動怒,玄淩一時口不擇言,還望父神以身體為重。”
至于其他,總得在保全性命後再做打算,有一便有二,不過花費的時間長些,晏空青可以等。還有楚蘅,識海相連,宿緣紅繩相牽,就算自己棋差一招,也不會徹底同楚蘅形同陌路。
明舜哼了一聲,輸送些許法力,幫玄淩調息,“你這身體,好好養着。從前之事,便不計較。此後萬不可随心所欲,本座也是人,總會心寒,你也不想小璟傷心吧?”
晏空青嗯了一聲,“定不教父神母神白費苦心。但玄淩有一所求,不知父神能否應允。”
“說。”
“柴應元他一心為我,有些冒失,望父神寬宥。”
明舜還當是什麼事,他施了個傳音,過了會,柴應元便安然無恙,回了來。
他見先前的兩人和顔悅色坐好,心裡腹诽,不敢表現出什麼。神界很快便到,柴應元也沒再多想,隻當是父神又在發病。
“你們父神果真有病?”楚蘅挑起眉頭,看着小七。
小七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父神他很久之前并不是這樣,但後來可能是不順心的事越來越多,便總是在大殿上扔東西,經常弄得一片狼藉。還是母神善的後。”
楚蘅大概了解,但依舊放不下心。
父神所做之事不像沒病的樣子,晏空青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受什麼苦,他越想越後怕,腦海裡的畫面一個比一個血腥。
小七拿着點心早就去了偏殿,楚蘅一個人待在秘境之内,七上八下。
很快這種感覺便消失不見,柴應元的傳信及時送到,他打開信看了幾行,心便安了一分。
信裡所說,晏空青雖與父神發生争執,但好歹已經在天池之内修養。天池内的重瓣蓮花花期已至,可供換心。
将晏空青送至神界此法本就是釜底抽薪,于深谷邊緣行走,稍有不慎,變會墜落,粉身碎骨。但隻要晏空青活着,就算被父神囚着,不得自由,與楚蘅不得相見,總能有解決之法。
這些晏空青早就想好,楚蘅唯有一等,最簡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