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見地擺出了上位者的姿态。對方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平日裡溫和好說話的她,此刻神色竟然帶上了挑釁的意味。
一陣微風拂過,吹得周圍的草木沙沙作響。
祝明月看着她的反應,心中冷笑。在這宮中,若總是一副柔弱模樣,誰都能踩上一腳。
她聲音雖輕,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本宮念你初入宮闱,許多規矩或許還不懂。今日這番話,就當是你無心之失,本宮就當沒聽見,也不與你多計較。”
“但若再有下次,可就别怪本宮不留情面。”
祝明月迎着她上前幾步,重新将她堵了回去。
譚且歌緊咬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竹籃,沉默片刻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娘娘恕罪,臣妾一時口無遮攔,絕無冒犯之意,還望娘娘大人大量,饒過臣妾這一回。”
半晌,祝明月的目光從她泛白的骨節上移開,臉上重新換上溫和的笑容:“好了,本宮也乏了,先回宮了。”
說罷,她轉身帶着宮女沿着小徑離去。
譚且歌望着她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禮,随即隐入了那片草叢之中。
二人不歡而散。
......
祝明月回到宮中,還未緩過神,小桃就匆匆迎上來,神色間帶着幾分歉意。
“小主,符太醫家中長輩病重,連夜回鄉了。新來的太醫已經在偏殿候着,等着給您請平安脈呢。”小桃低下頭,眼中卻隐隐有淚光閃爍。
祝明月敏銳地捕捉到她的難過:“符太醫的長輩?那不也就是你的親人?”
她紅着眼眶點了點頭。祝明月心中憐憫,擡手拍了拍小桃的肩膀,溫聲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符太醫醫術高明,說不定一回去,就能讓老人家轉危為安。”
“是,小主,奴婢明白。隻是小主,家父一直身體康健,怎的就會突然病倒呢!”
小桃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紅。說完,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你先别哭壞了身子,若是你家中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與我說,我定會全力相助。”
見她哭得這樣傷心,祝明月輕輕拉過她的手,将她攬入懷中,柔聲道,“這樣,你去庫房裡領些銀子和補品,托人給你哥哥送過去,也算是聊表我的心意。”
小桃抽抽噎噎地止住哭聲,哽咽道:“多謝小主。奴婢能有小主這樣的主子,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咱們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對了,你家中可還有其他消息傳來?比如老人家得的是什麼病?”祝明月搖搖頭。
小桃努力平複着情緒,回憶道:“聽來傳信的人說,是瘧疾。父親突然高熱不退,昏迷不醒。哥哥心急如焚,連行李都沒來得及多收拾,就匆匆趕回去了。”
“瘧疾?”
祝明月一愣。
她雖不通醫術,卻略微聽說過此病症的兇險。
隻是瘧疾往往爆發于災年間,彼時民生凋敝、衛生堪憂,蚊蟲大量滋生才得此疫病。
如今大甯國泰民安,百姓生活衣食無憂,日子過得相當滋潤。符楊與符桃兄妹二人同在宮中任職,家中條件想必也是殷實。怎麼偏偏他們的親人會感染上瘧疾?
一陣不安湧上心頭。
她正欲再問小桃些細節,此時,殿外卻傳來周順的聲音:“小主,江太醫已經在偏殿候了好一會兒了。”
小桃趕忙放開她的手,道:“小主,您快去請脈吧。”
新來的太醫姓江,穿着素淨,眉眼沉穩。見祝明月進來,趕忙恭順行禮:“微臣江沅,給辰嫔娘娘請安。”
祝明月緩緩颔首,示意他起身。随後坐在榻上,伸出手腕。江沅小心地搭上她的脈搏,神色變得奇怪起來。
她原本心不在焉,可見他的表情嚴肅,不禁心中一緊。
“江太醫,可是本宮身體有恙?”祝明月皺眉道。
江沅似是回過神來,立刻收回手,臉上突然堆起笑容,拱手賀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并非身體有恙,而是有喜了,腹中胎兒已有一月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