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這些,那些情誼顯得太過蒼白無力了。可若真要割舍那與行屍走肉還有什麼分别?
“為了區區一個樂女,置皇後的尊嚴與陸家的顔面于不顧。若今日消息傳出,你讓滿朝文武百官如何看待陸家?若你連這點決斷都沒有,又如何坐穩後位?”
陸娴雅伸出手,狠狠捏住陸婉音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你要記住,心軟者,成不了大事。身為後妃,心若是不狠,命就會如浮萍般任人拿捏!”
“是,婉音明白。”陸婉音紅了眼眶。
見狀,陸婉音慢騰騰地松開手,踱步至桌案旁。許久,她拿起手邊的茶盞悠悠賞玩,茶盞在燭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光,她緩緩開口:“這翡翠描金茶盞,是江州知府譚松派人送到哀家手下的,你覺得如何啊?”
陸婉音的目光落在茶盞上,隻見那茶盞通體清透,由一塊完整的冰種綠翡翠雕琢而成,質地細膩,觸手生涼,宛如一汪清澈的碧水。
而碧色茶盞的外側,用黃金勾勒着精美的纏枝蓮紋,花瓣舒展,脈絡清晰可見。
“必定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甚是華貴。”陸婉音心中疑惑,不明白太後為何突然提起這茶盞,隻得謹慎地回應道。
“譚松雖是區區一州知府,但他的家底的确是豐厚,好歹是富甲一方。”陸娴雅撫摸着茶盞的邊緣,眉梢高高挑起,眼底的貪婪與野心昭然若揭,“這不,前些日子,他差人往你弟弟府中送了上千兩銀子與不少珍寶,頗為讨好。”
“你也知道,如今皇帝體弱多病,朝中流言四起。我們陸氏一族若是能拉攏各方勢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業。”
陸婉音聞言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仍強裝鎮定。
太後的私心她未嘗不知,隻是今日如此明晃晃地展露出來,還是令她感到惶恐不安。
一旦卷入這場謀局,便再無回頭之路,稍有不慎,整個陸氏一族都将萬劫不複。
“姑母,此事非同小可,臣妾怕……”陸婉音猶豫着開口。
陸娴雅冷笑一聲:“皇帝年輕,也并無子嗣。他的身體如此病弱,若是這江山交在他手中,遲早要出亂子。哀家這是為了大甯祖宗基業着想,又有何懼?”
“是,母後。婉音明白了。”陸婉音冒着冷汗,惶恐道,“此事不可着急,更不可聲張。若貿然行事,隻怕會引發朝局動蕩不安,招來殺身之禍……”
陸娴雅不耐地擺了擺手,斥道:“你莫要這麼膽小怕事,我們陸氏一族,沒有懦弱無能的女子。哀家既能扶你上位當皇後,自然有拉你下來的本事!”
陸婉音見她心意已決,深知再多言已是無用,隻得低頭應道:“婉音一切全憑姑母定奪。”
“中書令祝家是皇帝的忠心好狗,哀家如此暗示都不為所動。既然不聽哀家的,那便逼他乖乖聽話。”陸娴雅眯眼一笑,“你萬萬不可再像這次一樣愚蠢行事,哀家看祝家這兩個女兒也不是好對付的,你自然要謹慎應對。”
看着那雙猜不透的眼眸,陸婉音有些迷茫。最終,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婉音明白。”
殿外忽而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沖進殿内。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方……方官女子殁了!”
陸娴雅聽聞消息,隻是稍稍挑眉,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她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盞,茶盞與桌案相碰,發出一聲脆響。
“意料之中罷了。”她冷聲道,“這丫頭還算識趣。”
一句輕飄飄的“意料之中”,換一條鮮活的命,換一切塵埃落定。
陸婉音癱倒在地,眼角挂着無聲的淚,卻始終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很痛吧?父子可以反目,夫妻可以成仇,更何況是主仆之間的情誼。從她被送入你身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顆随時可以舍棄的棋子。”陸娴雅的聲音從雲端落下,“下去吧,好好想想哀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