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睿喝完粥想跟空一再聊會兒天,但是空一卻沒有理會他,他就自個到院子溜達了。
雖說已經到了四月,但山中的四月跟山下的四月不是一個四月。
山下的四月人們已經穿上了薄衫,但山上的四月卻還帶着冬天的尾巴,冷冷的。
南宮睿不怕冷,但卻怕空氣中處處漂浮着的焚香的氣味。
這些香味對他來說就是砒霜,隻要聞上那麼一絲一縷,他就覺得頭暈腦脹,胸悶氣短,于是就拆了一截自己内衫的下擺,灰白色的,蒙住了下半張臉,然後像是燕子一樣輕巧地在房宇間穿梭了。
他先去慧心堂聽了會兒和尚們唱經,覺得很滑稽,就去找無妄主持了。
白天的那個小和尚說無妄那個秃驢閉關了,真是不知道都一隻腳踏進墳墓的人了還閉關什麼?真以為自己會修的金身,立地成佛?
要說他懸興寺真有和尚要立地成佛,那也一定是空一這個和尚,正直得愚笨,但又對佛祖一片赤誠。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空一那天知道了他就是人人喊打,人人恨不得抽筋剝皮的魔教之人,還是統領魔教為害四方,嗜殺成性的魔教教主,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會不會恨他如今的所做所為?
恨他輕易就被欺騙的真心?
恨得要自殺以向佛祖謝罪?
不過那怪誰呢?
怪他?
不怪他!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蠢,太容易上當,太自以為是!
南宮睿一邊在心裡胡思亂想着,一邊憑借着十年前的記憶,輕而易舉找到了無妄主持的住址。
那是一方跟空一的院子差不多大小的院落,栽種着一片密竹,風一吹就“沙沙沙”直響。
屋内黑漆漆的,沒有點燈。
禅智那個小和尚說無妄閉關了,難道是真的?
南宮睿機警地環顧了圈兒四周,從懷裡掏了顆像橘子一般大小的夜明珠,悄悄潛進了無妄的室内。
無妄的室内什麼都沒有,除了擺滿了整個牆壁的經書,看得他直搖頭。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這些經書隻不過是無妄用來掩人耳目的,因為他聽人說過,他父親的“無影扇”就被無妄藏在他自己的室内。
十年前他夜潛懸興寺就是聽了坊間的傳聞來找他父親的無影扇。隻是可惜,那時正邪兩派的大戰剛結束,懸興寺的駐守還尚嚴密,他才靠近懸興寺就被發現了,到最後,他不僅沒有來到無妄的住處找到他父親的遺物“無影扇”,反而還被打成了重傷,以至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痊愈。
南宮睿心裡想着便就開始又一個角落不落地翻找起了無妄的室内,但是很可惜,他找來找去,找了四五遍都沒有找到他想找到的東西,于是就悄悄地離開了,想着今日就到此,等他日後從空一的嘴裡打聽打聽了再來找找。
南宮睿回到空一的屋子時,已過了亥時。
但空一卻沒有睡覺,而是站在院中的桃樹下,不知道在幹什麼。
南宮睿站在院子口,笑道:“大師今夜又不睡覺?”
空一:“今夜十五,月圓。”
南宮睿便擡頭望向了夜空,月亮确實又大又圓,像個大圓盤一樣,散發着瑩潤的光。
“是啊,好圓的月亮。”南宮睿微微笑道,“書上說月亮裡有嫦娥,玉兔,大師信嗎?”
空一保持着原來仰首的姿勢不變,和緩道:“還有桂樹,吳剛。”
南宮睿禁不住笑出了聲:“吳剛?第一次聽到。他為何在月亮裡?愛慕嫦娥嗎?”
“犯了錯,砍一棵怎麼砍都砍不斷的桂樹。”
“哦?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南宮睿噙着笑随口道。
空一便什麼都沒有再說,隻是微微垂下了頭顱,但南宮睿卻并沒有在意,而是邊朝室内走去邊道:“大師啊,月亮再好那也也是天上的,我們是凡人,睡覺要緊。”
空一對此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不變,在确定南宮睿真的已經進了室内,才微微歎了口氣,朝室内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