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生氣了。
……不會是起床氣吧?那有點可愛。
厭夏沒有什麼起床氣,也沒有什麼忌口的事情,和之前的朋友們在一起,她常常被說‘看着很難靠近,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話雖如此,但那樣嚴酷的家庭環境隻要展露出來,就算是朋友也會覺得窒息吧。
而且不溫柔不行啊。
厭夏咬着在附近包子鋪買來的蔬菜包,她也想過冷漠對待同齡人,畢竟她們好幼稚。
但如果冷漠的話,厭夏就連一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徹底淪為被嚴酷家庭環境所制作成精美的人偶什麼的,她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寒。
哪怕未成年時候的自己無法反抗家裡人,但無論如何厭夏還是想要創造屬于自己喘息的空間。
人還真是麻煩,明明是自己選擇的溫柔假面卻又讨厭被這幅溫柔假面所吸引而來的人。
不過,林錯口中所說的‘溫柔’不像是誇獎,更像是點破自己這層‘溫柔’背後的僞裝。
厭夏喝了口溫水,順下那些食物,看向從浴室走出來的林錯。
林錯的身形和林沅幾乎一緻,誰讓她們是雙胞胎呢,就連發質都相同啊。
厭夏看着林錯拉開座位,坐到她的對面。
“謝謝。”林錯說。
“不用謝啊,一個人吃飯很寂寞,兩個人的話,感覺會好一些。”
林錯聽到厭夏說寂寞,擡頭看了她一眼。
厭夏今天穿着是一件彰顯溫柔的純白連衣裙,但林錯的目光落點在厭夏的唇瓣。
在夢裡曾品嘗過柔軟。
林錯咬着包子,涼了,而且菜餡的,她皺眉咀嚼。
厭夏撩着耳畔的碎發,不知怎麼的,她感覺方才林錯的目光有些暧昧:“你有忌口嗎?我買的包子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沒有特别忌口的……”林錯吞咽下口中的食物,而後又補充道,“我不吃生食,這算嗎?”
“嗯——算嗎?”厭夏拖長音調,笑盈盈的看着林錯。
“别用我的話反問我。”林錯冷冰冰的說,但低頭看向厭夏煮的半熟荷包蛋,“你喜歡……生食嗎?”
厭夏思索了一下:“一般般,但半熟荷包蛋,還蠻喜歡的。抱歉,忘了提前問你荷包蛋要吃全熟還是半熟了。”
林錯搖頭:“沒事,我說的生食是關于生腌海鮮、生牛肉之類的。煎的半熟荷包蛋,沒關系。”
厭夏恍然:“這樣啊,那我也差不多,生腌海鮮、生牛肉什麼的不行。口感不太習慣,而且總感覺不太健康……不過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才會發表的言論,畢竟我們都不吃。”
“哦。”林錯應了一聲。
厭夏做出了一副‘要你保密’的模樣:“我不喜歡背後議論。”
既然這樣,那你就别說啊。林錯這樣想着,咬了半熟荷包蛋,它的溏心自然而然的流了出來,她稍顯慌張的吸了一口,但蛋液還是滴在了盤子裡。
厭夏撐着臉頰,用着像是在欣賞小貓咪的表情看着林錯。
“别總是笑眯眯的盯着我,有點惡心。”林錯低聲說着,舌尖舔了舔唇瓣上沾染的蛋液。
“哇,好傷人的話。”厭夏笑着說。
說實話,林錯一點都看不出厭夏在什麼地方受到了傷害,她簡直就是銅牆鐵壁,好像不管林錯怎麼做都不能傷害到她分毫。
不過,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吧。
哪有人會不受傷呢?
厭夏隻是将那些腐爛埋藏的太過于迅速,是頂級的情緒清理工。
林錯清理的速度就很慢,但她可以無視那些洶湧的仿佛要淹死她的情緒,在被負面情緒包裹之中幸存。
應該是幸存吧,也有可能是在逐步窒息也說不定。
林錯吃飯的時候很安靜。
厭夏曾問過林錯她們家是不是有這種吃飯不可以講話的家規,但林錯當時的回答是沒有。
哪怕沒有,林錯吃飯的時候依舊是沒有聊天的想法,又或者說她習慣了一個人吃飯。
厭夏不知道林沅是否會和林錯一同吃飯,但從這些天接觸林錯的表現上來看,林錯和她的姐姐關系不好,也許從某個時間段以後兩個人就很少一起用餐。
孤獨嗎?
應該很孤獨吧。
厭夏大概能理解這種孤獨,她被司機接回空蕩蕩的家裡,見不到媽媽爸爸,雖然雇傭的做飯阿姨會準備好健康的飯菜,但厭夏嘗不出那些飯菜的味道究竟是好吃還是難吃。
厭夏每天都這樣重複着,像是被控制在她永遠走不出去的迷宮。
而這個時候,陸雪琪就會出現。
陸雪琪總是不放心厭夏一個人待着,又或者說她出自私心總是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厭夏歎了口氣,她不懂陸雪琪喜歡自己什麼,也不懂陸雪琪為什麼總是用那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
陸雪琪對厭夏的喜歡已經濃烈到厭夏感到恐懼,甚至想要逃跑的程度。
不如說,她已經逃跑了。
那些愛對于厭夏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
假如愛可以輕飄飄的,就像柔軟掌心觸碰臉頰、冰涼指腹觸碰唇瓣的那種程度,那該多好?
厭夏的内心沉默了一下,她反問自己:這樣真的好嗎?
……其實你想要林錯對自己做更多的事情吧?包括那些絕對出格的事情。
不管是主動又或是被動,語言誘導又或是直接引誘……你都想知道,這段不該發生關聯的關系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吧?
所謂溫柔啊,那不過是魔鬼的誘餌。
林錯擡頭看向厭夏。
厭夏也再一次對着她溫柔的笑了笑。
林錯垂下眼眸,果然還是很讨厭她,以及她那假的不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