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錯盯着鍋裡的西紅柿,聞着隻要人類進行烹饪自然會出現的食物味道,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林錯的世界裡永遠存在好與壞兩個評判标準,她過于強烈的道德感也讓她孵化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困境。
接受厭夏的提議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林錯要為她所做的事情買單。
厭夏很溫柔,她太過于溫柔,要是厭夏一開始就拒絕自己的條件,那麼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你為什麼用這種很讨厭的表情烹饪着我們的食物?總感覺食物也會因為你臭着臉烹饪而變得很難吃。”
林錯看向厭夏,厭夏今天穿着一身設計老套保守,其服裝材質也偏向實用的單色連衣裙。
這就很像封建複古的家庭劇裡會出現的妻子會穿的衣服,既得體又保守,不鋒芒畢露,也不會給家人帶來沒必要的壓力感。
如果厭夏沒有說出這種令人讨厭的話語的話,更直接一些,如果厭夏不會說話,她光靠表象來說,确實很适合當幻想家庭中的完美妻子。
“閉嘴,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林錯的語氣相當不耐煩。
但厭夏絲毫不怕。
“不要,你就沒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
“是嗎?”厭夏随口說着,目光看向廚房台面,上面擺着好幾個備菜的碗和放成一排的配料。
說起來,林錯的做飯風格就像是在做某種非常嚴謹的化學實驗,稍微有那麼點誇張。
林沅跟厭夏聊過做飯的事情,林沅說自己做飯很糟糕,而林錯做飯還不錯,以及林沅初次去國外的時候,林沅和當地人的口味不對付,導緻林沅回國的時候瘦了好多,林錯對此卻隻是覺得林沅變黑了不少,并沒有什麼太多的反應,令林沅大失所望。
通過林沅的自訴,厭夏覺得林沅應該是那種吃飯很挑剔的人,而林錯能得到林沅的誇獎,所以她其實挺期待林錯手藝的。
哪怕昨晚兩個人在房間裡弄到很晚,一早醒來的厭夏又來了生理期,在這等頭痛欲裂的情況之下,厭夏還是早早的換了新衣服,化了妝,來看林錯做飯。
厭夏覺得她應該得到林錯的誇獎,但林錯一開門就是垮着一張臉,就像昨晚林錯經曆了什麼她不可接受的事情一樣,将負面情緒全部顯現在表情上了,絲毫不掩飾。
厭夏喜歡林錯這種坦誠,但這也很傷人。
“你……”林錯低沉着聲音,她的目光從鍋裡正在收汁的西紅柿移向厭夏的方向。
她有話要說。
“嗯?”厭夏咬着一片切好的綠色黃瓜片和林錯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林錯所看到的就是,厭夏正在偷吃自己準備好的備菜。
“你——”
為什麼?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将我那僅剩無幾的秩序破壞掉是什麼很好玩的事情嗎?
林錯冷臉看着厭夏。
“你别生氣,我這就回去。”
厭夏一邊說一邊向後退去,直到徹底退出廚房。
她們此番交鋒如同動物紀錄片一般。
一隻野生獵豹闖入另一隻獵豹領地又被對方發現時,野生獵豹那雙漂亮獸瞳裡閃過了尴尬與少見的不安,而領地獵豹眼冒寒光,滿臉警惕的盯着闖入者。
“我很難不生氣。”林錯低聲說着,她也不管在餐桌坐下的厭夏能不能聽見。
厭夏其實聽到了林錯在廚房的小聲嘀咕,但她還是決定假裝沒聽見。
厭夏感受着嘴裡的生黃瓜味道,淡淡的,還算清爽,不過,厭夏總感覺被林錯切成細片的拍黃瓜應該不算标準的家常菜吧?
但……就像厭夏假裝沒聽見,在這個時候跟林錯提出這種話題隻會讓本來就糟糕的氣氛變得更加糟糕。
雖然厭夏不覺得氣氛變糟糕全是自己的錯,但林錯大概也不會承擔氣氛變差的責任。
畢竟林錯她根本就不在意和人交談時的氣氛這種事情,同時林錯也不會因為氣氛很差而故意僞裝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雖然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很怪,但厭夏覺得這樣的林錯很有魅力。
因為厭夏自知她做不到林錯這樣的自在,當初厭夏為了逃離她原先所處的豐饒環境,為了獲得屬于自己的空間,厭夏斬斷了和家裡人的聯絡、朋友的聯絡。
可是,林錯卻不需要斬斷什麼關系就能獲得獨處空間。
這令厭夏很羨慕,羨慕到想要進入林錯的空間裡。
她想要獲得林錯在獨處空間裡的一個專屬座位。
厭夏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雙标,如果有一個人想要獲得自己内心的專屬位置,厭夏是絕對不可能允許的。
但她卻想要獲得在林錯心裡的專屬位置。
哪怕這個心裡專屬位置是有期限的。
名為‘喜歡’的情感在胸口蕩漾,厭夏不知道它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離開,而她所能做的事情,是趁着這種情感尚未離開的時候,多多感受它的存在。
林錯按下抽油煙機的電源鍵,關掉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