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你的朋友?”
林錯端着茶杯,看向電視裡的綜藝,裡面有個女人的身影,她看着就覺得很眼熟。
“啊,是陸雪琪。”厭夏喝了一口茶,“看來她真的有名了。”
“什麼意思?”林錯問。
厭夏的語氣聽着有些奇怪,不像是那種單純的誇獎,更像是感慨。
“她當年說,這世道女孩子能通行的路不多,想要更快的賺取足夠的啟動金,而且不欠任何人情,那隻能選擇當明星這條路。”厭夏說,“陸雪琪是單親家庭,從小跟着律師媽媽長大的,她的另一個媽媽則從事藝術方面,根基也深一些,走這條路相對輕松。”
“你的意思是……她的母親為她提供了資源嗎?”林錯問。
厭夏摩挲着茶杯,點點頭。
眼前這個綜藝就是資源之一。
“走後門……”林錯皺眉,“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是朋友啊,但朋友也不意味着我就要美化她吧?”厭夏坦白的說。
“是這麼說沒錯。”林錯不是想要聽厭夏美化她的朋友,她隻是覺得這樣說話的厭夏,讓她有點陌生。
“不走後門,走正規程序,普通人要走很久的。”厭夏歎了口氣,“現在網絡上有很多黑子在罵她,說她是個資源咖,好在她一直很努力,所以支持她的粉絲也不少。”
林錯聽到‘努力’這兩個字,不由得側目看向厭夏。
“哈哈,你也覺得‘努力’這兩個字放在這裡很好笑嗎?”厭夏笑得超級沒禮貌,“但沒辦法啊,這個世界就是不存在光靠努力就能走向成功的。”
厭夏放下茶杯繼續說:“能吃苦的下場就是吃一堆的苦。尤其是沒人想要給你鍍層金的時候,那你的受苦單純就隻是受苦而已。”
“真是好辛辣的話。”林錯沒見過這樣的厭夏。
“哈哈,說起來,你曾在名校讀書,你應該知道這些門道吧?”厭夏向前彎下身體,目光好奇的看向林錯。
根據厭夏曾看到的資料,她能确定林錯是就讀于一所名校。
林錯垂下眼眸,想了想:“我不知道。”
“為什麼……是沒人告訴你?還是你當時沒聽懂?”
厭夏伸手握住林錯垂落的長發,指尖漫不經心地纏繞住發絲。
背景裡的綜藝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假笑音效。
林錯的表情看着冷冷的,她的唇瓣動了動,輕聲道:“或許都有。”
她一直都很獨來獨往。
雖然記憶裡有看不清臉的教授說可以當她的導師,但需要她多出點力,多照顧一些能力弱一些的同門學生。
為此,教授曾許諾過林錯關于後續考研,甚至是升博的事情。
不過,林錯拒絕了這種不知道是否能兌現的空頭支票。
于是,後來的大學生活就很單調。
交PPT,交論文作業,領各種獎學金,最後畢業,失業。
“哈哈。”
林錯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戳到了厭夏什麼笑點,她笑個不停。
“但我認為努力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優點。”林錯看向厭夏,“不……應該說很多品質都是優點,隻是它們被現在的社會給抛棄了。”
“啊,是啊。”厭夏繼續笑着說,“很多品質都是這樣的。一開始是肯定它,而後是否定它,最後是否定後來的否定。但不管怎麼說,把努力當做單獨的一張手牌打出來,那就太芸芸衆生了。”
“畢竟,我認為隻要還活着的人,基本就不存在不努力。”
厭夏看向林錯:“說真的,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尋死。我不是說尋死是對又或是不對,而是說,我的本能是活着,而死亡是必然,它絕不會是被我提前選擇。這也讓我無法真正理解一個人尋死的意義。”
“或許這麼說很貪婪,但我想要享受更多更好的事情以及各種新奇的體驗。在我死亡之前。”
厭夏緊盯着林錯,直到把話說完。
林錯沉默了下去,她常常想到死亡,正如她的生活也宛如一潭死水。
話雖如此,但林錯從未真正嘗試過死亡。
所以,林錯起先驚訝于厭夏的直白,而後又驚訝于自己為何會驚訝‘人的本能是想活’這件事。
“是社會潛移默化帶來的恥感文化……”林錯歎了口氣,“我一直恥于向外界表達‘我想活着’這件事,哪怕不被她人所愛着,我也想活着。”
“咦,你發覺了啊。”厭夏眨着眼睛,她看着林錯就像是看到了什麼珍寶一樣,“我以為你不會和我說這些。”
畢竟,坦誠一直以來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尤其是人類進行了系統化的學習以後,這件事的難度就更上一層樓。
林錯:“……”她的确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
“所以說啊,其實那些你所想象的凝視并不存在,但你想象的時間越久,它的形象就會越強大。但這是你賦予的強大,你随時都收回。”厭夏說,“用現在的流行話語來說,叫做‘祛魅’,在心理層面上是這樣的。”
物質層面則是另一回事。
就像林錯說‘努力放在個人身上明明是優點,如今卻被社會給抛棄了’,但這隻是一面,更多是不對等。
這是來自真實的物質層面上的結構性壓迫,導緻健全反而變成了不健全。
說人話就是,社會運轉需要大量且廉價的個人努力,最好是人人都甘願為愛發電,不求回報。
有這樣覺悟的人,越多越好。
雖不是公職人員勝似公職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