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端來了一身衣裳,林苡尚未開口說話,就傳來了敲門聲。
靈芝大喜,忙不疊的去開門,在看見來人的刹那,嘴角的欣喜僵在了臉上。
“你怎麼來了?娘娘着我過來伴着林姑娘換衣裳,哪有你做事的份?”
林苡心裡也松快了松快: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讓春醒從始至終的跟着。
她趁着這個功夫換了衣裳,剛穿鞋起來走了兩步,一雙手從她背後摸上了她的臉頰。
那人是個男子。
林苡頓時冷汗直流,奮力一踩男人的腳背,不出她所料,男人果然吃痛,環着她的力氣微微松了一些。
她奮力掙紮,兵荒馬亂之時,擡手就是一巴掌,屋子裡傳來清脆的響聲。
“殿下!”
靈芝嘶啞的喊着。
張雲霄的臉頰被扇的微微泛紅,跟林苡道了不是:“無礙,是本王唐突了,還望林姑娘,莫怪。”
确實是唐突了,也沒想到,一個女子真的敢掌掴他,為了他的偉業,忍了!
靈芝沒空跟春醒周旋,尖刀尖刺的對着林苡:“你敢掌掴殿下,該當何罪!陛下娘娘不會放過你的!”
林苡想起來也是陣陣後怕:順手惹麻煩了。
兀地,林苡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個影子之下,一陣香氣飄進了她的鼻腔:他們兩兄弟都是鬼不成?怎的都喜歡粘人背上?
在張雲臯說話之前,他率先認出來的是他焚的香。
林苡活了十五年,敢明目張膽點丁香的人,她隻認識一個,畢竟一分丁香三十五文,而一鬥米隻消五文,皇帝又是打壓窮奢極欲,除了他,還真沒人敢燃。
“二弟,聽聞父皇本想傳你去禦書房,你着人傳話說你染了風寒,不肯應诏,眼下怎麼生龍活虎的,不用我去跟父皇說道說道吧?”
張雲霄聽出來張雲臯是謗譏自己:“父皇疼愛我,這樣的事早就成百上千樁了,也沒見過父皇責罰過我呀,反倒是你,每次告我的狀,受罰的可都是你,你要好生掂量着,别把你方借來的影衛弄沒了。”
就在此前拔弩張之時,門外再一回傳來聲音,不過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依稀聽着還有皇帝的聲音。
張雲霄心中仿佛是蒼蠅亂竄:嘴硬得要命,要讓“風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看笑話了。
張雲臯哪裡是待宰的羔羊,登時拉着林苡,又用帶着手套的左手拽着春醒的脖領去了鄰近的一個花鳥格窗子。
一轉眼人就沒了。
張雲臯在賭。
以前皇帝不敢動張雲霄,因為他的背後是康氏,皇帝早就想給康氏一個教訓了,張雲霄上趕着出錯兒,不正是個引子?
而自己是皇帝對付張雲霄,對付康師的一枚棋子,皇帝是個聰明人,不會擺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棋局。
他在賭皇帝會偏心自己。
花鳥哥窗子後正是張雲臯的心腹殘刃。
殘刃輕功了得,四個人走上了暗道,自暗道回了東宮。
張雲霄偷雞不成蝕把米。
康貴妃大吆小喝地引了人來,為的就是要姑娘們看見張雲霄與林苡厮混,好借此将二人的婚事一舉定下,也算了結一樁心事。
聖女是不是林苡,康貴妃不在乎,可信王的妻妾是否包含林苡,康貴妃可是在乎異常。
隻得二人的婚事定下,不管她是正是側,嫁妝總少不了,林家的錢也少不了。
康氏已經不是往日的康氏了,不會為了皇帝對外甥的責罰便大打出手,不值當的。
幾人回了東宮。
當下正是日薄西山,張雲臯着人敞開了門窗,陽光也從開始的一絲一縷變成了漫天霞光。
林苡極目望去,太陽羞紅了半邊臉,懶懶的倚在山頭上,天上黃紅交織,給她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康氏的奸計尚未得逞,你可要好生思慮些,就怕一計不成,百計待你。”
林苡也是罕見的好脾氣,或許是他今日救了自己的緣故。
“多謝殿下告知。”
張雲臯端茶的手一頓,臉上挂起了一抹笑:“知道就好,我是一等一的好人。”
日升月沉,初夏之始,朱雀大街中央搭好了祭壇。
祭壇高九尺有餘,分九階台陛,自下往上數,層層遞進,壇頂捎平,上面是聖女寶座。
林苡身着一身鵝黃羅裙擠在嗚嗚泱泱的人群裡,她靜靜地立在街上,放眼望去,心底大受波動:這是金字塔!
欽天監合眼站于壇頂,手裡舞動着林苡不知曉的法器,嘴裡也念叨着神秘的咒語。
忽然,此時天光大放,渾圓的太陽浮上了五彩斑斓的顔色,人們不由得驚呼,震得林苡耳朵似被針紮。
五彩斑斓的顔色漸漸化成幾縷絲線,絲線放肆不羁的順着陽光攀爬到祭壇的鐘鼓上,它們化成了蝴蝶,翩翩起舞。
林苡心想:張雲臯提早說過,我特意帶了麻糖過來。
祭祀場上的女孩子數以萬計,聽說選聖女一視同仁,但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哪裡能站到前排去?
也就給了林苡可乘之機,她從春醒手裡拿過麻糖,揭開油紙,拿起一塊碾碎了,灑在肩頭上,靜待佳音。
蝴蝶開始嗅着女子們的氣息,嗅一嗅便振翅飛走,不加久留,也不加留戀。
一連幾千人下來,蝴蝶竟未精疲力盡。
林苡不由得感歎:不愧是個死物,要是個活物,這些蝴蝶必得折一半子。
她溫柔地注視着這些蝴蝶,希冀它們可以為自己停留。
不出多時,還真有一隻蝴蝶悄悄落到了她的肩頭。
林苡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别走,别走。